西牛贺洲仙山
千峰排戟,万仞开屏。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瘦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
奇花瑞草,修竹乔松。
修竹乔松,万载常青欺福地;
奇花瑞草,四时不谢赛蓬瀛。
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
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巉崖苔藓生。
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菩提祖师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千株老柏,万节修篁。
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
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
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
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
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
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
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
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菩提祖师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
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慢摇麈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
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
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
月明清露冷,八极迥无尘。
深树幽禽宿,源头水溜汾。
飞萤光散影,过雁字排云。
正直三更候,应该访道真。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炁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五行颠倒用,工完随作佛和仙。
悟空学成回归花果山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
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当年过海波难进,今日回来甚易行。
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
天门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
明幌幌,宝玉妆成。
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
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外厢犹可,入内惊人:
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
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濛濛遮斗口。
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
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化乐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
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
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绣草。
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
芙蓉冠,金碧辉煌。
玉簪朱履,紫绶金章。
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
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
又至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
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
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
恶狠狠,掌朝的天将;
气昂昂,护驾的仙卿。
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叠叠太乙丹;
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
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
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
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
猴王有分来天境,不堕人间点污泥。
美猴王与巨灵神
棒名如意,斧号宣花。
他两个乍相逢,不知深浅;
斧和棒,左右交加。
一个暗藏神妙,一个大口称夸。
使动法,喷云嗳雾;
展开手,播土扬沙。
天将神通就有道,猴王变化实无涯。
棒举却如龙戏水,斧来犹似凤穿花。
巨灵名望传天下,原来本事不如他:
大圣轻轻抡铁棒,着头一下满身麻。
哪咤
总角才遮囟,披毛未苫肩。
神奇多敏悟,骨秀更清妍。
诚为天上麒麟子,果是烟霞彩凤仙。
龙种自然非俗相,妙龄端不类尘凡。
身带六般神器械,飞腾变化广无边。
今受玉皇金口诏,敕封海会号三坛。
悟空大战三太子
六臂哪吒太子,天生美石猴王,相逢真对手,正遇本源流。
那一个蒙差来下界,这一个欺心闹斗牛。
斩妖宝剑锋芒快,砍妖刀狠鬼神愁;
缚妖索子如飞蟒,降魔大杵似狼头;
火轮掣电烘烘艳,往往来来滚绣球。
大圣三条如意棒,前遮后挡运机谋。
苦争数合无高下,太子心中不肯休。
把那六件兵器都教变,百千万亿照头丢。
猴王不惧呵呵笑,铁棒翻腾自运筹。
以一化千千化万,满空乱舞赛飞虬。
唬得各洞妖王都闭户,遍山鬼怪尽藏头。
神兵怒气云惨惨,金箍铁棒响飕飕。
那壁厢,天丁呐喊人人怕;
这壁厢,猴怪摇旗个个忧。
发狠两家齐斗勇,不知那个刚强那个柔。
蟠桃园
夭夭灼灼,棵棵株株。
夭夭灼灼桃盈树,棵棵株株果压枝。
果压枝头垂锦弹,花盈枝上簇胭脂。
时开时结千年熟,无夏无冬万载迟。
先熟的,酡颜醉脸;
还生的,带蒂青皮。
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
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色齐齐。
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
不是玄都凡俗种,瑶池王母自栽培。
赤脚大仙
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
白鹤声鸣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叶。
中间现出一尊仙,相貌昂然丰采别。
神舞虹霓幌汉霄,腰悬宝箓无生灭。
名称赤脚大罗仙,特赴蟠桃添寿节。
瑶池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
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
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
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
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
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
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玉帝大恼,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
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
只为妖猴欺上帝,致令众圣降凡尘。
四大天王,五方揭谛:四大天王权总制,五方揭谛调多兵。
李托塔中军掌号,恶哪吒前部先锋。
罗睺星为头检点,计都星随后峥嵘。
太阴星精神抖擞,太阳星照耀分明。
五行星偏能豪杰,九曜星最喜相争。
元辰星子午卯酉,一个个都是大力天丁。
五瘟五岳东西摆,六丁六甲左右行。
四渎龙神分上下,二十八宿密层层。
角亢氐房为总领,奎娄胃昴惯翻腾。
牛斗女虚危室壁,心尾箕星个个能,井鬼柳星张翼轸,抡枪舞剑显威灵。
停云降雾临凡世,花果山前扎下营。
诗曰:
天产猴王变化多,偷丹偷酒乐山窝。
只因搅乱蟠桃会,十万天兵布网罗。
寒风飒飒,怪雾阴阴。
那壁厢旌旗飞彩,这壁厢戈戟生辉。
滚滚盔明,层层甲亮。
滚滚盔明映太阳,如撞天的银磬;
层层甲亮砌岩崖,似压地的冰山。
大杆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
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
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
弯弓硬弩雕翎箭,短棍蛇矛挟了魂。
大圣一条如意棒,翻来复去战天神。
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
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
只听乒乒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木叉与大圣
棍虽对棍铁各异,兵纵交兵人不同。
一个是太乙散仙呼大圣,一个是观音徒弟正元龙。
浑铁棍乃千锤打,六丁六甲运神功;
如意棒是天河定,镇海神珍法力洪。
两个相逢真对手,往来解数实无穷。
这个的阴手棍,万千凶,绕腰贯索疾如风;那个的夹枪棒,不放空,左遮右挡怎相容?那阵上旌旗闪闪,这阵上鼍鼓冬冬。
万员天将团团绕,一洞妖猴簇簇丛。
怪雾愁云漫地府,狼烟煞气射天宫。
昨朝混战还犹可,今日争持更又凶。
堪羡猴王真本事,木叉复败又逃生。
二郎神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
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斧劈桃山曾救母,弹打娑罗双凤凰。
力诛八怪声名远,义结梅山七圣行。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赤城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
昭惠二郎神,
齐天孙大圣,
这个心高欺敌美猴王,那个面生压伏真梁栋。
两个乍相逢,各人皆赌兴。
从来未识浅和深,今日方知轻与重。
铁棒赛飞龙,神锋如舞凤。
左挡右攻,前迎后映。
这阵上梅山六弟助威风,那阵上马流四将传军令。
摇旗擂鼓各齐心,呐喊筛锣都助兴。
两个钢刀有见机,一来一往无丝缝。
金箍棒是海中珍,变化飞腾能取胜;
若还身慢命该休,但要差池为蹭蹬。
大圣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梢头丁住。那六兄弟,慌慌张张,前后寻觅不见,一齐吆喝道:“走了这猴精也!走了这猴精也!”
正嚷处,真君到了,问:“兄弟们,赶到那厢不见了?”众神道:“才在这里围住,就不见了。”二郎圆睁凤目观看,见大圣变了麻雀儿,丁在树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锋,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插图]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大圣见了,嗖的一翅飞起去,变作一只大鹚老,冲天而去。二郎见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钻上云霄来嗛。大圣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二郎赶至涧边,不见踪迹,心中暗想道:“这猢狲必然下水去也,定变作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果一变变作个鱼鹰儿,飘荡在下溜头波面上,等待片时。那大圣变鱼儿,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庄,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想是二郎变化了等我哩!”急转头,打个花就走。二郎看见道:“打花的鱼儿,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花鳞不见;似黑鱼,头上无星;似鲂鱼,鳃上无针。他怎么见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猴变的。”赶上来,刷的啄一嘴。那大圣就撺出水中,一变,变作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二郎因嗛他不着。他见水响中,见一条蛇撺出去,认得是大圣,急转身,又变了着一只朱绣顶的灰鹤,伸着一个长嘴,与一把尖头铁钳子相似,径来吃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变做一只花鸨,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二郎见他变得低贱,——花鸨乃鸟中至贱至淫之物,不拘鸾、凤、鹰、鸦都与交群——故此不去拢傍,即现原身,走将去,取过弹弓拽满,一弹子把他打个躘踵。
那大圣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真君赶到崖下,不见打倒的鸨鸟,只有一间小庙;急睁凤眼,仔细看之,见旗竿立在后面,笑道:“是这猢狲了!他今又在那里哄我。我也曾见庙宇,更不曾见一个旗竿竖在后面的。断是这畜生弄喧!他若哄我进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进去?等我掣拳先捣窗棂,后踢门扇!”大圣听得,心惊道:“好狠!好狠!门扇是我牙齿,窗棂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捣了眼,却怎么是好?”扑的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
真君前前后后乱赶,只见四太尉、二将军,一齐拥至道:“兄长,拿住大圣了么?”真君笑道:“那猴儿才自变座庙宇哄我。我正要捣他窗棂,踢他门扇,他就纵一纵,又渺无踪迹。可怪!可怪!”众皆愕然,四望更无形影。真君道:“兄弟们在此看守巡逻,等我上去寻他。”急纵身驾云,起在半空。见那李天王高擎照妖镜,与哪吒住立云端,真君道:“天王,曾见那猴王么?”天王道:“不曾上来。我这里照着他哩。”真君把那赌变化,弄神通,拿群猴一事说毕,却道:“他变庙宇,正打处,就走了。”李天王闻言,又把照妖镜四方一照,呵呵的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猴使了个隐身法,走出营围,往你那灌江口去也。”二郎听说,即取神锋,回灌江口来赶。
却说那大圣已至灌江口,摇身一变,变作二郎爷爷的模样,按下云头,径入庙里。鬼判不能相认,一个个磕头迎接。他坐中间,点查香火:见李虎拜还的三牲,张龙许下的保福,赵甲求子的文书,钱丙告病的良愿。正看处,有人报:“又一个爷爷来了。”众鬼判急急观看,无不惊心。真君却道:“有个甚么齐天大圣,才来这里否?”众鬼判道:“不曾见甚么大圣,只有一个爷爷在里面查点哩。”真君撞进门,大圣见了,现出本相道:“郎君不消嚷,庙宇已姓孙了。”这真君即举三尖两刃神锋,劈脸就砍。那猴王使个身法,让过神锋,掣出那绣花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赶到前,对面相还。两个嚷嚷闹闹,打出庙门,半雾半云,且行且战,复打到花果山,慌得那四大天王等众,提防愈紧。这康、张太尉等迎着真君,合心努力,把那美猴王围绕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