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世纪初到现在,面世的有关龙的起源和本质的论著、论文已超过百余种,观点五花八门,莫衷一是。简单介绍一下
神异动物说
这是以《辞源》和《辞海》为代表的最普遍的一种观点。前者说“龙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善变化能兴云雨利万物的神异动物,为鳞虫之长”;后者说“龙是古代传说中一种有鳞有须能兴云作雨的神异动物”。相近的说法还有:“龙是具有很多神性、很神秘的动物神”,“是中国古人幻想出来的动物,”(朱天顺)“龙是出现于中国文化中的一种长身、大口、大多数有角和足的具有莫测变化的世间所没有的神性动物,”(刘志雄、杨静荣)
“神异动物”是以“动物神异”为基础的,前者来源于后者,那么,是哪些动物通过“神异”而变成“龙”了呢?这一点,《辞源》和《辞海》没有讲清楚,学者们的探讨则多种多样。且看:
爬行动物
卫聚贤说“龙即鳄鱼”;王明达说“龙形象的基调是鳄”;祁庆福认为龙“其实就是鳄鱼的最早称呼”;王大有认为“中国最原始的龙是湾鳄、扬子鳄”;唐兰说龙“像蜥蜴戴角的形状”;何新说龙“是古人眼中鳄鱼和蜥蜴类动物的大***名”。
徐乃湘、崔岩峋认为“龙是以蛇为基础的”;李埏说“龙是蛇变成的”,是古人“以蛇为蓝本,依照蛇的形状和特征,再附加某些想象而塑造出来的”;刘敦愿认为“最早的龙就是有脚蛇,以角表示其神异性”;何星亮提出“龙的基形为蛇,而蛇类中最接近龙的是蟒蛇”,因此可以说“龙的原形为蟒蛇”。
哺乳动物
刘城淮说“在蛇类和蜥蜴类之外,龙还有一个主干部分和基本形态,那便是马类”;他进而指出“充任龙的模特儿之一的马,最初不是一般的陆马,而是河马”,李埏认为“龙的首角是古人摹拟牛头而塑造出来的”:”我们现在还常说‘牛鬼蛇神’,看来,龙就是二者的结合”。孙守道等提出“龙首源于猪首”。
物候参照动物
陈绶祥认为,龙身是“扭动的虫形”,龙角是先民“测定时间的工具--表”。“在广大的范围中,人们选择不同的物候参照动物,因此江汉流域的鼋类、鳄类,黄河中上游的虫类、蛙类、鱼类,黄河中下游的鸟类、畜类等等都有可能成为较为固定的物候历法之参照动物……后来,这些关系演化成观念集中在特定的形象身上,便形成了龙。”
图腾合并说
此说以闻一多在《伏羲考》中的观点为代表。闻氏认为,龙“是一种图腾,并且是只存在于图腾中而不存在于生物界中的一种虚拟的生物,因为它是由许多不同的图腾糅合成的一种综合体”;是“蛇图腾兼并与同化了许多弱小单位的结果”,何星亮亦认为,“龙原是一种图腾,但它又与其他图腾有区别。它最初可能是一个部落的图腾,后来演变为超部落、越民族的神,成为中华民族***同敬奉的、延续时间最长的图腾神。”
天象树神说
何新曾认为“龙的真相和实体是云”,“龙就是云神的生命格”;“最初的龙形不过是抽象的旋卷状的云纹。而后来逐渐趋于具体化、生物化,并且展开而接近于现实生物界中两栖类和爬行类动物的形象。”朱大顺指出,“幻想龙这一动物神的契机或起点,可能不是因为古人看到了与龙相类似的动物,而是看到天空中闪电的现象引起的。因为,如果把闪电作为基础来把它幻想成一种动物的话,它很容易被幻想是一条细长的、有四个脚的动物。”赵天吏认为雷电龙“三位一体”,龙就是雷电的形象。
胡昌健说,“龙的原型来自春天的自然景观--蛰雷闪电的勾曲之状、蠢动的冬虫、勾曲萌生的草木、三月始现的雨后彩虹,等等……其中虹是龙的最直接的原型,因为虹有美丽、具体的可视形象。”
尹荣方的看法别致一些,他认为,“中国人传说中的龙,原是树神的化身。中国人对龙的崇拜,是树神崇拜的曲折反映,龙是树神,是植物之神。龙的原型是四季常青的松、柏(主要是松)一类乔木。”“松、龙不仅在外部形象上惊人地相似,而且龙的其他属性,与松也同样惊人地相似。”
恐龙遗记说
叶玉森、徐知白及美国学者海斯等主张龙的观念应是远古先民对于巨大的爬行动物恐龙的记忆,或主张先民因对恐龙的恐惧而产生龙崇拜,王大有说,“龙,被古人公认为最原始的祖型,可能还是恐龙。古人以具有四足、细颈、长尾,类蛇、牛、虎头的爬行动物为龙,这可能是古人当时见到并描绘下来的某种恐龙形象……或许古人见到的龙,真的就是恐龙,后来它们渐渐见不到了,才把它的同类海鳄、湾鳄或扬子鳄与其视为一类,加以崇拜。”
外邦传入说
章鸿钊认为中国的龙就是西方文化中的毒龙,约在黄帝时期传人中土,英国学者史密斯认为世界上的各大文明皆有龙,而且所有的龙都出于同一个文化发源地--巴比伦,中国的龙同样也是巴比伦古龙的后裔。
模糊集合说
对于龙的起源和本质,庞进提出了“模糊集合说”,即认为龙是古人对鱼、鳄,蛇、猪、马、牛等动物,和云雾、雷电、虹霓等自然天象模糊集合而产生的一种神物。中国龙起源于距今八千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是原始先民对身外异己力量模糊崇拜的产物,是以现实生物和自然天象为基础,贯穿着、体现着模糊思维的艺术创造。
评述
作为古生物的恐龙,灭绝于距今七千万年左右的中生代,最早的猿人生活于三百万年以前的更新世,中间相差了六千多万年,因此,猿人是不可能看到恐龙的,也就更谈不上对恐龙的记忆和恐惧,显然,龙为恐龙遗记说,是站不往脚的。
章鸿钊是中国文化西来说的主张者,其观点仅仅是一种理论假设。西方文化中的毒龙和中国文化中的神龙在与水的关系上有相似之处,但总体上差异很大,史密斯的说法缘于他的极端传播论,即坚持认为世界文化发源于埃及和巴比伦,两人的观点都产生于本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中外学者对文化现象研究的深入,中国文化西来说和极端传播论都失去了市场,龙为外邦传人说也就为学术界所不取了。
对龙为图腾合并说也有比较大的争议,否定的观点认为,“迄今为止,考古学,历史学均无可信资料证明在中国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强大的以蛇为图腾的氏族部落,至于兼并与融合其他以马,狗、鱼、鸟、鹿为图腾的氏族部落的说法更是完全出于臆想。”(刘志雄、杨静荣)学者们还指出,将中国古文物上出现的动物造型或纹饰视作图腾的表现形式,也是非常错误的。因为考古学中的某一类型文化与社会学中某一氏族部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还有的学者从图腾文化的基本特征提出悖论,如:几乎所有图腾都是自然界中存在的具体的生物或无生物,而龙是自然界中不存在的“神物”;图腾是氏族群体成员崇敬的对象,是不得损害、毁伤或杀害的,而在中国的古代典籍和神话传说中,不乏贬龙、辱龙、斗龙、斩龙的载述。
龙起源于新石器时代早期,距离今天的时间不会少于八千年。这个时期,原始先民已不单纯地、被动地依靠上天的赏赐了,他们把猎获的野马野牛野猪等等畜养起来;也不单单吃那些是采拾得来的野果了,而是有选择地种植谷物以求收获。他们能够熟练地取火用火,学会了用木头搭简单的房子,开始磨制石器、骨器,手工制作陶器,逐渐定居下来,从事生产活动了。生产活动使人们同大自然的接触越来越宽泛,自然界作为人之外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对人们精神世界的撞击也越来越大。
为什么鱼类穿游不居,湾鳄声形俱厉,蛇类阴森恐怖,蜥蜴形色怪异?为什么云团滚滚,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雨倾盆?为什么海浪翻卷,虹贯长空,泥石流咆哮而下,吞吃人畜,所向披靡?……这些动物的行为和变化不已的自然天象对古人来说,是无法科学解释的。
他们模糊地猜测到,应当有那么一个力大无穷的,与“水”相关的“神物”主宰着指挥着操纵着管理着这些动物和天象,像一个氏族必有一个头领那样;或者说,这些动物和自然天象是这个“神物”的品性体现,像人要说话,要呼叫,要吃喝拉撒睡,要嘻笑怒骂一样。
龙,作为一种崇拜现象,一种对不可思议的自然力的一种“理解”,也就从这个时候起,开始了它的“模糊集合”。
辽宁阜新查海原始村落遗址出土的“龙形堆塑”,为我们的“时间定位”提供着证据。查海遗址属“前红山文化”遗存,距今约8000年。“龙形堆塑”位于这个原始村落遗址的中心广场内,由大小均等的红褐色石块堆塑而成。龙全长近20米,宽近两米,扬首张口,弯腰弓背,尾部若隐若现。这条石龙,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年代最早、形体最大的龙。(有文章称,山西省吉县柿子滩石崖上有一幅距今达一万年的鱼尾鹿龙岩画,当是龙的最早的雏形。这幅岩画未见发表,其面目如何,还不得而知。)接下来还有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洼出土的距今达七八千年的陶器龙纹,陕西宝鸡北首岭遗址出土的距今达七千年的彩陶细颈瓶龙纹,河南濮阳西水坡出土的距今六千四百多年蚌塑龙纹等。
龙的模糊集合过程的起点在新石器时代,经过商、周至战国时期的长足发展,到秦汉时便基本成形了。这个“基本”有两个意思,一是说构成龙的框架、要素、样式,秦汉时都基本具备了;二是说龙是一个开放的、不断纳新的系统,它并不满足秦汉时的基本成形,之后的历朝历代,直到今天,还都在不断地加减、变衍和发展。
龙的图腾形象自商代形成后,随着悠悠岁月的流转,其形象也在变化和发展,政治的兴衰、朝代的更替、人世的沧桑,历史的一流一脉都在龙的形象塑造上刻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产生过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在商代,龙被作为一种形态怪异的神兽。它那令人可怖的、幻想的形象给人强烈的神密感和一种狞厉的美,显示出龙有超越世间的神的权威。商代的龙主要铸造刻饰在青铜礼器上,线条错落凸突,深沉雄健,再加上青铜礼器那厚重沉稳的造型,使龙有一种巨大的威慑力,折射出一种无以言表的宗教理念。
商王朝在公元前11世纪被周王朝取代。周人的原始宗教中,人文的色彩较为浓烈,这是因为周伐商并推翻商王朝的理由是商王朝无德害民,周人是代表天来对商进行惩罚。因周人有“德”,得以配天,夺取了天下。周人打败商人后,不但夺取了体现商人通天权力(实际上是统治权力)的鼎器,而且在新铸的礼器中,突出了自己的宗教观念。据说周人伐商之时,曾有一巨大的赤色的凤,口衔玉硅(也有记载说是口衔丹书)落在周的社庙,代表上天降瑞应给周,所以在周代的礼器上,凤的形象更为突出,龙的形象趋于弱化,甚至在一些图案中,将凤的冠状物安到了龙的头上,龙的体态少了那种张扬和狞厉,失去了商代龙的摄人气势,变得比较平和,更趋于艺术化与图案化。起源新说
“大旱之望云霓”,中国人对此深有体会,“久旱逢甘雨”更是被中国人列为四大喜事之一。风雨来临,往往先自传来“轰轰隆隆”的隐隐雷鸣之声。生活中的一切几乎都指望雨水的中华先民们,站在播种着全年希望的农田里,守着萎蔫欲枯的禾苗,百无一计,当突然听到北方天际传来隆隆雷声,再看到浓云之中金蛇乱舞,知道甘霖即将到来,一定刻骨铭心,对隆隆之声无限崇敬。
毫无疑问,中国先民们会因此抽象出一个有形(闪电)有声(隆隆)的概念,并用拟声法将之命名为“隆”,年复一年地盼“隆”望“隆”,期盼“隆隆”之声送来甘霖。文字出现以后,先民们又创造出一个“龙”字专门表示这个概念,并读作“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