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心里不禁向往不已…… 三千里猿啼 啼得是哪一个黎明 或黄昏 为何只单单留下 万重青山 隔着白纸 与一双 千年后的眼眸 对视 而手持酒壶的诗人 百尺浪头 让糯米与水的混合物 在肚子里 酝酿成这句绝唱 千古以后 只一叶轻舟 便惊醒 我的梦境 原来 昨天刚别了白帝城 今朝已随了白波去 难道 你已不记得 那双傲慢的靴子 至今还在 高力士的手里…… 今读李白《蜀道难》,不堪再阅《行路难》。合书抚胸心余悸,忽觉前程万重山。当年少年 正十八,凌云壮志冲霄汉。何言前途多坎坷,淡写轻描付笑谈。我身化作大鹏鸟,天地之间任逍 遥。山高水长何所惧,须臾即过八千里。追长风,揽日月,搏雷电。太行茫茫蛇迤俪,吕梁苍苍 蚓蜿蜒。奈何晋地生紫烟,迷茫瘴气难分辨。可怜五年未毕业,平阳传令忽改编。一夜辗转到燕 赵,如丧家居知音少。人情世故浊如泥,事事须先将尾摇。若问何不直做人,直人总被击折腰。 岂无公正与秩序?铜哨总为权者叫。君不见,有人高堂觥筹响,有人腹中饥肠慌。有人金楼宴歌 舞,有人雨夜补漏房。男儿何惧守边关,惜作他人脚下砖。惶惶恻恻人犹豫,凄凄切切意踌躇。 曾料想,他年我若登庙堂,敢叫天地正气扬。凝窗听雨风徘徊 ,应笑我心太坚强。李白杜甫白居 易,谁人不为迁谪伤。自有河东王摩洁,倚杖临风呤《式微》。谢公难觅仙人境,陶潜虚拟桃花 源。罢罢罢,只待此身解缚时,酌酒放歌山水间。云开日出会有时,再观那层层秋色连波起。 读李白《将进酒》 我坐在诗与酒的氛围里 感受那已酣畅千年的诗想 顿觉血脉如潮 天高地远 一首荡气回肠的酒歌 令江河澎湃 山岳蹁跹 一篇快意人生的宣言 视金钱为尘土 浮华如云烟 借诗兴与酒力 尽抒胸中豪迈 听饮者的长吟 已穿透历史的云天 多想沿着你仙游的足迹 纵情山水 放浪形骸 恣意地挥洒 这似水流年 读李白《与韩荆州书》 连日落雨,枯坐书斋,翻开《古文观止》浏览一番,虽然大部分篇什学生时代都读过,但于今读来,还是如饮醇醪,满口芬芳。《与韩荆州书》是李白入选《古文观止》的两篇文章之一。这是一封书信,是作者写给时任荆州长史韩朝宗的一封请求引荐的信。 韩朝宗在唐朝开元年间任荆州长史,据《唐书》记载,他喜欢识拔后进,当时的读书人都很敬仰他,纷纷以结识他为荣耀。他在历史上本来不是个多么重要的角色,却因为李白的一封书信,也名垂后世了。 李白是盛唐时期最伟大的诗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他的天才与豪放,在中国历史上也是有名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然而,在唐玄宗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左右,却是他生命中的灰色时期,所谓“酒隐安陆,蹉跎十年”。安陆,即今湖北安陆县。彷徨之余,才情澎湃如长江、平生只向天低头的李谪仙,痛感乌云压顶,郁闷难消,恨不得提起长江黄河之水,来冲决胸中的块垒——于是,他提笔给当时的荆州长史韩朝宗写了这封信。 李白说,我听说天下不少读书人聚在一起时,都在传诵一句话: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您为何令天下读书人景慕仰慕至于如此呢?原来,您荆州先生“以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而走之,一登龙门,则身价十倍”。 李白紧接着自我介绍说:“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活脱脱一副“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剑侠形象。 像许多俗人一样,傲气如虹的李白先生,也说了一些拍马屁的话——您老的功业侔神明,德行动天地,文笔参造化,云云。 读着这几句话,笔者不禁笑了。在李白的笔下,似乎韩朝宗老先生的德行才华,如天如海,比他李白还强了十多倍呢!想那李太白摇着一管秃笔,咬着牙写下这几句溜须拍马的言词之时,他的心头,该浮漾着怎样复杂的情感啊!这几句话一落纸,他肯定一笔就抹了去,跟着就怒骂自己说:“原来你也是这样的溜须拍马的俗物啊!”可低首一想,自己虽然才华汪洋犹如天纵,却因为没有关系没有背景,更没有裙带可攀,任谁都不把你当回事,独自一人流落江湖,蹉跎了将近十载,如今青春已逝,年华不再,人啊,人!——试问谁有血性与命运叫劲儿?谁有资本与上帝叫劲儿啊? 于是,他还是颤抖着右手,把这几句话重新写了上去。 然而,虚情假意的话,毕竟让李白感到心头发堵,感到如鱼刺扎在喉咙里一样,难以忍受——咱老李家的人,啥时候这样向他权贵们“摧眉折腰”过呢?回想自己唯一的一次屈膝,是在老爹的坟墓前,那是在向生养自己的老父亲诀别啊!如今自己这样的溜须拍马,对得起老爹的在天之灵吗? 也许,李白此时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没有改动,跟着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进行自我推介工作——“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写这些话时,那个才情纵横的李谪仙,才落到了纸上,回到了人间;下边,就是这封信最重要的一句话了——“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 文章评论家们说,人贵直,文贵曲;就是说,人是愈正直愈好,文章是愈曲折愈好,所谓摇曳生姿而已也。李白的这篇《与韩荆州书》,写得如此婉转生色,令人一咏三叹,时而像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可一世;时而如尘世上的竞逐利禄之辈,低眉颔首。情绪之起伏动荡,文句之高低错落,而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却始终没有低垂下来——即使是在他祈求人家推荐自己的时候! 笔者不清楚,德高望重的韩朝宗老先生,读到这封汪洋恣肆的书信时,是怎样的反响?——反正笔者的心头,既是晴空万里,也有雨丝飞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