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休和处默是1170多年前同时在兰溪和安寺出家的同龄僧侣,幼习诗书,入空门后一起拜师攻读法华经。后来贯休(832~913)成为诗书画三绝的大和尚,圆寂于成都龙华禅院;处默(832~899)则在唐武宗灭佛时出走故乡,游方于杭州、赣州、苏州、歙州、润州等地,以诗名于当世,最后终于长安大慈安寺。两位兰溪籍高僧同时拥有一位好朋友,那就是晚唐著名诗人罗隐。
罗隐(833~909)字昭谏,钱塘(今杭州)新登人,世称“江东才俊”。元代辛房文在《唐才子传》中评论他说:罗隐“少英敏,善属文,诗笔尤俊拔,养浩然之气。”一千多年过去了,他的许多诗篇仍传诵不衰,有的名联警句至今还策警着世人。如《蜂》:“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又如《自遣》:“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再如《钱》:“志士不敢道,贮之成祸胎。小人无事艺,假尔作梯媒。解释愁肠结,能分睡眼开。朱门狼虎性,一半逐君回。”至于名联佳句,如:“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筹笔驿》);“芬草有情皆碍马,好云无处不遮楼。”(《魏城见故人》);“寒窗呵笔寻诗句,一片飞来纸上销。”(《雪》);“只知事逐眼前去,不觉老从头上来。”(《水边偶题》);“经雨不随山鸟散,倚风如***路人言。”(《梅花》)等等,不胜枚举。但尽管他才华出众,功名却不如人意。一生十次应试,全都名落孙山。直到五十五岁后对科第功名绝望,东归家乡,投身吴越王钱镠帐下,才得以一展身手,有了不少功载史册的作为。开平三年(909)春,罗隐卧病,钱镠亲临问候,并提写“黄河信有澄清日,后代应难继此材。”的诗句夸奨他的才学。罗隐感动之余,拖着病躯补了一联,云:“门外旌旗屯虎豹,壁间章句动风雷。”写出了钱镠的英雄气概和文学才华以及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不久便溘然长逝。
罗隐在世时与贯休、处默在钱塘、九华、庐山、润州多地多处唱和论道,结为莫逆之交。特别是在罗隐多次应试不第的逆境中,作为已负盛名的贯休给了他多次慰问和鼓励,使罗隐得到友情的温暖后重新振作起来。咸通间他五年六下第,又遭妻殁父亡的家庭变故、酸辛凄苦之际,贯休又给他寄去七言诗,用佛家的经典语言慰籍他。罗隐读了非常感动,作和诗一首,诗云:“高僧惠我七言诗,顿豁尘心展白眉。秀似谷中花媚日,清如潭底月圆时。应观法界莲千叶,肯折人间桂一枝。漂荡秦吴十馀载,因循犹恨识师迟。”诗中称贯休为“高僧”,以师礼相待,并回忆在庐山一起吟唱的情景,说当时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来贯休由荆门入蜀,心中还念念不忘这位在杭州落脚的老弟,有《怀钱塘罗隐》五律一首寄赠,诗云:“青云十上苦,白发一茎无。风涩潮声恶,天寒角韵孤。别离千万里,何以慰荣枯。”译成白话便是:你经历了十次不第的磨难,已经满头白发了吧?但西蜀与江浙相隔千里万里,我又何以兑现曾经生死相约、枯荣与***的诺言!表示了对罗隐的真挚思念和别离的无奈。
而罗隐与处默则亦师亦友、情同兄弟。处默在杭州时作了一首题为《圣果寺》的诗,其中一联云:“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得到了许多诗友的激赏。罗隐见了也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正是我要写的句子吗?”于是两人一见如故,从此成了知己。之后一起上庐山,游润州,过杨州,交游唱和越多,情谊也就越深。罗隐的《江东甲乙集》中就收入了他给处默的多首诗作,如《寄处默师》、《北固亭东望寄默师》、《钱塘遇默师忆润州旧游》等等,回忆他们的交往和友谊。其中有云:“高亭暮色中,往事谁更同”,“石羊妙善街,甘露平泉碑”,“病怜京口酒,老却海门风”,“香炉烟霭虎溪月,终棹铁船寻惠休”,“甘露卷帘看雨脚,樟亭倚柱望潮头。十年顾我醉中过,两地与师方外游。”润州北固亭、庐山香炉峰、九江虎溪月、甘露妙善街、京口海门风,数十年过去了,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还有一首过贯休、处默家乡兰溪的诗,云:“瀫江东下几多程,每泊孤舟即有情。山色已随游子远,水纹犹认主人情。”可谓触景生情之作。是啊,一千多年过去了,悠悠的兰江水仍映见了兰溪高僧贯休、处默与江东才俊罗隐的深情厚谊。
(注:此文的贡献在于不仅钩沉出罗隐与贯休、处默的友谊,而且考证出处默的行踪和生卒年。故抄录重发,以期引起史学界注意。)
2019年1月10日施福山于黄龙洞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