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人生:平静生活的我们,总渴望人生的湖面能出现一道涟漪,以慰藉心灵所谓的无聊和空虚。整日与山林为舞、与鸟雀为友,我们似乎难以接受。世俗与喧嚣反而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打开历史的卷轴,让时间回溯到嘉右年间。在巴山深处,一位与峨嵋齐高的才子,带来了天府之国的灵气。一把灵动的笔,勾勒出一幅幅气势非凡的画卷。他就是苏轼。
宋神宗的天下,混沌和污秽交织着,泛滥的矛盾和斗争让每个人都感到疲惫与苍老。政坛上的苏轼,在仗义执言得罪改革派后,又被保守派遗弃。他满腔报国之情只能在尔虞我诈中一点点消耗。
潮声阵阵。沙滩上,一个眉头紧锁的官人静静读着自己的哀伤。同样孤独的夕阳染红了他憔悴的剪影。
天涯风、断肠雨、渔人泪。四十年过后,那颗贪恋功名、痴迷红尘的心终于衰竭。
苏轼超脱了,官宦生活的点点滴滴又算得了什么?在平静生活中找回违的自由才是人生的追求。于是我们终于见到真性情的他。
让我们再来回味那一句句飘逸的诗句,细细体会着生活的波澜不经:
大江东去,浪淘尽 ,古风流人物
会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
苏轼人生轨迹是条抛物线,历经大起大落,却在其低落时找到了人生真谛。品位他的一生,我不禁感叹现在人的人生追求。何必追寻一世的喧闹,还不如找到半日的安静,慢慢品位人生的哲理。
可能现在的你还在享受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生活。那么我将会忠告你:喧嚣过后便是更加难熬的空虚与无聊。
杜甫人生: 唐代诗人中,有一个人好像一直是皱着眉头生活的,这个人名叫杜甫。他瘦而高,拄着一根拐杖,走路慢吞吞,活像人们形容的老朽。他的眼睛是向下的,有时还半闭着,看上去昏昏欲睡。这双眼睛却能看见普天下的倒霉事儿,好比观音菩萨能看见人间的苦难。所不同的是,观音菩萨法力无边,能含着动人的微笑救苦救难,而杜甫,只能眉头紧锁,把无边的苦难写进他浩如烟海的诗作。
他有一首诗,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开篇就说:“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秋日里天高云淡,杜甫不写诗。阴风刮起来了,灵感却随风而至。人霉水都磕牙,秋风欺负他,卷走屋上的三重茅草。“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长林梢,低者飘转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
杜甫真是霉到家了。成都这座草堂,全家人靠它遮风挡雨。秋风萧萧,小孩儿抢得茅草嘻嘻哈哈,他干瞪眼,“唇焦口燥呼不得”。茅草多半是化作柴火了。阴风方去,黑雨又来,多日失眠的老人雪上加霜。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娇儿恶卧,老棉絮蹬出大窟窿。杜甫彻夜听漏雨,狼狈相可想而知。时值“安史之乱”,杜甫避乱于成都。长夜沾湿,忧家忧国,憔悴诗人盼天明。胸中的诗句源源流出,应和着、抵挡着欺负人的绵绵秋雨。结句陡起,喊出中国读书人的豪言壮语: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这首诗,堪称杜甫本人的素描,涵盖一生。
此间他又写《楠树为风雨所拔叹》、《枯棕》、《病橘》等,单看诗名,已知心境。
他是中国的苦难诗人,集个人、国家、民族的苦难于一身。
依我看,苦难二字,比现实主义这类词汇更能抵达他。
他未能活满六十岁,死在洞庭湖里的一条破船上。他饿了几天肚子,据说是猛吃牛肉撑死的。郭沫若先生考证说,那是病牛,牛肉有毒。如果此说成立,那么杜甫既是撑死的,又是毒死的。
本文只想追问一个问题:杜甫那双眼睛,为何能看见那么多的苦难?
杜甫字子美,河南巩县人,有不同于普通百姓的家族荣耀:西晋名将杜预是他的远祖,武则天时的显官兼名诗人杜审言则是他祖父。他在家人的影响下,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名字,一辈子向人夸耀。中国人的家族意识浓厚,杜甫的家族意识又浓于一般人。理解他的内心世界,这是一把钥匙。浓郁的家族氛围,弥漫了他的童年。弗洛伊德讲:童年的经历将影响人的一生。
杜甫之于家族,也许和李白正相反。李白的家族意识是隐性的,或可称做潜意识。
杜甫的母亲崔氏,也出自名门望族,生下杜甫没两年,患病死去。不过,她在天堂会看见,她历经磨难的儿子将是如何的出类拔萃。
杜甫早年丧母,却有不少散居各地的舅舅。他写诗颂扬:“贤良归盛族,吾舅尽知名。”可见他的舅舅们大都出色。
而在父系这边,有个叔父名叫杜并,是杜审言的次子,十六岁那年干了一桩大事:用短刀猛刺陷害父亲的仇人,当场被人活活打死。那仇人伤重不治,临死哀叹说,早知杜并是孝童,他也不跟杜审言结仇了。杜并的生命停止在十六岁,声名却在杜氏宗亲中代代相传。杜甫到晚年,仍以杜并的侄子为荣。
这件事,冯至先生的《杜甫传》有详细记载。冯至是现代著名诗人,他写杜甫,不乏出色的地方。不过,他认为家族故事对杜甫只有消极影响,“对于杜甫的发展不但没有多少帮助,反倒可能起些限制作用。”是什么成就了杜甫呢?冯至转而说到社会,以社会决定论锁定杜甫。这个关键处,冯至先生的结论显然欠思考,抹掉了杜甫之为杜甫的个体特征,让我们只见林子不见树。
这类常见的、针对历史人物的宏大叙事,遮蔽了若干年。
我倒是觉得,家族的背景,对杜甫的成长举足轻重。
杜甫年幼多病,母亲去世了,父亲忙着做官,他寄居洛阳的姑母家。病弱的孩子看世界,和健康小孩儿不一样的。洛阳,武则天执政时改称周都,经营它二十余年,繁华仅次于长安,胡人、外国人随处可见。胡人在街头活蹦乱跳,寒冬互相泼冷水,欢度他们的泼寒节;跳得忘形时,裸体狂叫,汉人为之侧目,朝廷出面干预。
杜甫大约五六岁,牵着姑母的手上街,东张西望,一惊一咋。他是容易受惊的男孩儿,到郾城看了一回公孙大娘的“剑器浑脱舞”,终生不忘。年轻漂亮而又健壮、充满野性的公孙大娘,是享有盛名的宫廷舞蹈家,她持双剑,着戎装,巡回各地表演,在中原刮起了大漠雄风。她本人是有鲜卑血统的。
有“草圣”之称的张旭,看公孙大娘跳剑器浑脱舞,悟出神韵,草书才大为长进。 杜甫看见了什么呢?
过了五十年,他写诗回忆说:“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可能是因为公孙大娘节奏太快,动作太野,杜甫受了惊吓,小脸蛋失色,以己度人,觉得围观者个个沮丧,天地也为之久久低昂。
这首著名诗篇,带出了杜甫的身心特征。学者们大都一掠而过,不予深究。
杜甫生活在姑母的温情中。可能在三岁时,他和姑母的儿子同时染上疫病,姑母尽量多地照顾他,儿子却丢了性命。杜甫隐约有点记忆,长大后别人提起,讲述细节,他泪流满面,刻骨铭心。伟人的一生,就是这样风风雨雨过来的,作为幸福的21世纪人类,应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