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苍舒醉墨堂原文: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何用草书夸神速,开卷惝恍令人愁。我尝好之每自笑,君有此病何年瘳。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近者作堂名醉墨,如饮美酒销百忧。乃知柳子语不妄,病嗜土炭如珍羞。君于此艺亦云至,堆墙败笔如山丘。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胡为议论独见假,只字片纸皆藏收。不减钟张君自足,下方罗赵我亦优。不须临池更苦学,完取绢素充衾裯。
石苍舒醉墨堂翻译及注释翻译 人的一生忧愁苦难是从识字开始的,因此,只要能写能认自己的姓名就可以了。更何况用草书来夸耀书法的神奇和快速,让人看了模糊恍惚令人发愁。我每每自笑曾经爱好草书,不想你也有这个「毛病」,不知道哪年才能病愈?还说这里面有什么最大的快乐,非常称心合意,和庄子的逍遥游没有什么不同。最近,先生建造了醉墨堂,就像啜饮美酒能消愁销除烦恼一样。看先生这个样子,我才领会到柳宗元说得不错:嗜好土炭的病人吃起土炭就像美味佳肴一样。先生在书法艺术也可以说达到了最高境界,用坏的笔堆在墙边像山丘一样高。兴致来时,挥动笔墨多少纸都用得完,就好像骏马一转眼就踏遍九州大地。我的书法都是凭借想像力创造的,本来就没有什么章法,一点一画随手写来,也懒得去仔细推敲琢磨。为什么我的随口议论独独被先生所容纳,就连只字片纸也会收藏起来?如果用「不低于钟繇、张芝」来评价先生,先生完全当得起;如果用「向下和罗晖、赵袭差不多」来评价我,我似乎还要好些。从今后,先生不用再像张芝那样临池苦学,池水尽黑了;那些未曾染色的白绢与其先写字后再染色做衣服,不如直接拿来做被褥床帐。
注释 1石苍舒——字才美,京兆(即长安)人,善草隶书。人称「草圣三昧」。2据载,项羽年轻时候,曾对他叔父说:写字只要能记姓名就够了,不必再学下去了。苏轼化用其语。3惝恍(chǎng huǎng)——模糊不清,这里形容草书变化无端。4瘳(chǒu)——病愈。5至乐——与下句的「逍遥游」,都是《庄子》中的篇名,这里用其字面含义。至乐,最大最高层次的快乐。6柳子——柳宗元。7这两句说:这才知道柳宗元的话不差,只有得病的人才会把土炭当作美味。这里承上句谓石苍舒视墨汁如美酒而言。柳宗元曾说,他见过一位内脏有病的人,竟想吃土炭和酸碱之物,吃不到就很难受;凡是溺爱文辞、擅长书法的人,都像得了这种怪癖症。8这两句说:石苍舒书法造诣也达到了极致,他用坏的笔已堆成了小山,足见功夫之深。 唐代 草书名家怀素和尚,把用过的笔积埋在山下,称为「笔冢」。9这两句形容书写神速。十意造——以意为之,自由创造。⑾推求——指研究笔法。⑿假——宽容,这里是作者的自谦。⒀这两句说:为什么我的议论(即「意造无法」、「点画信手」之论)独独受到你的赞同,我的书法作品也受到你的偏爱,被你收藏?言外之意,石苍舒与自己观点一致。⒁钟张——指钟繇、张芝,皆汉末名书法家。⒂方——比。 罗赵——罗晖、赵袭,皆汉末书法家。这两句说:石苍舒的书法是可以与钟、张相比,我的书法也比罗、赵略胜一筹。⒃这两句说:不必学张芝临池苦学书法;与其用绢素写字,还不如用作被单。据载,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家有帛绢,必先书写,后再炼制成衣。
石苍舒醉墨堂赏析石苍舒字才美(苏轼诗集作「才翁」),长安人。擅长草书、隶书书法,人称得「草圣三昧」。苏轼由开封至凤翔,往返经过长安,必定到他家。1068年(熙宁元年),苏轼凤翔任满还朝,在石家过年。他藏有褚遂良《圣教序》真迹,堂取名「醉墨」,邀苏轼作诗。苏轼回到汴京,写了这首诗寄给他。
苏轼是大书法家,有多篇诗谈到书法。像《凤翔八观》里的《石鼓文》、《次韵子由论书》、《孙莘老求墨妙亭诗》和这首《石苍舒醉墨堂》,都是脍炙人口的。那几首诗都涉及论书,而这首诗纯粹从虚处落笔,尤其特殊。
这是苏轼早期的七古名篇。他后来的七古中常见辩口悬河、才华横溢的特色,这首即是这种特色早期成熟的表现。堂名「醉墨」就很出奇,诗也就在这名字上翻腾。
起首明要恭维石苍舒草书出众,却偏说草书无用,根本不该学。这种反说的方式前人称为「骂题格」。
第一句是充满牢骚的话。这些牢骚是和苏轼那段时期的感受分不开的。在凤翔的前期,知府宋选对他很照顾。后来宋选离任,由陈希亮接任。陈希亮对下属冷冰冰的,又好挑剔,甚至苏轼起草的文字,他总要横加涂抹。苏轼对此很不满,在诗里也有所表现,如《客位假寐》。苏轼到了京城,正值王安石为参知政事,主张变更法度,苏轼也不满意,以致后来因此而遭放逐。这时虽未到和王安石闹翻的地步,但心里有牢骚,所以借这首诗冲口而出。这句话表面上不怎么样,但把「忧患」的根源归于「识字」,是有点惊人的。至于「忧患」到底何在,作者却一点即收,使读者自己领会。古人轻视识字的,要数项羽最有名气。他认为字不过用来记记姓名,不值得学(《史记·项羽本纪》)作者巧妙地用了项羽这个典故而不落用典的痕迹。开头说,识字本是多余的事,更何况认草字;写草字,又写得龙飞凤舞,让人打开卷子一看惊叹不己,那就更不对了。「惝恍」二字形容草书的变化无端。「令人愁」明贬暗褒。这两句紧紧呼应下文「兴来」二句。这四句破空而来,合写两人而侧重对方。
五六二句从诗人到对方,在章法中是转换之处。苏轼是书法家,《次韵子由论书》一开始就说:「我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用「我尝好之」对比「君有此病」,也是明贬暗褒。「病」指其好之成癖,暗伏对方草书功力之深,引出下面六句正面点明「醉墨」的旨趣。七八两句把《庄子》两个篇名用来赞美对方草书功力之深。九、十两句正面点明以「醉墨」来命名的用意,十一、十二两句又用柳宗元的比喻回应「君有此病何能瘳」,看似批评,实是夸奖。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之不倦,造诣必深。下面四句即是正面赞美。这四句极有层次,首句总提,次句暗用前人「笔冢」(如王羲之、智永、怀素等)的故事写其用力之勤。接下来写其造诣之深,这是用力之勤的结果。这两句又和篇首「神速」句呼应,一正写,一比喻。条理井然,语言飞动。
「我书」四句回到诗人自己,呼应上文「我尝好之」句。诗人先谦称自己的书法「本无法」,即不合规矩,「点画」句和「惝恍」句相应。接下两句反问石苍舒为何对他的书法如此偏爱,表面上是诗人自我否定,实有自负书法之意。如果正写就显得乏味,而且易流为诗人的自我吹嘘,用反诘语气来表现,供人回味,深得立言之体。怀素说:「王右军云,吾真书过钟而草不减张。仆以为真不如钟,草不及张。」「不减钟张」句即翻用这个典故赞美石苍舒。汉末张芝(伯英)和罗晖(叔景)、赵袭(元嗣)并称,张伯英自称:「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余。」(见《晋书·卫恒传》)「下方罗赵」句即正用此典以收束「我书」。张芝人称「草圣」,《三国志·魏书·韦诞传》注说,张芝家里的衣帛,必定先用来写字,然后才染色做衣服。他临池学书,每天在池里洗笔,池水都成黑色了。结尾两句,诗人又反用此典回应篇首四句,既点到了石苍舒,又点到了自己。这四句都用写字的典故,出神入化而又紧扣主题。
这首七古体现出苏轼的作诗本领。赵克宜评价说:「绝无工句可摘,而气格老健,不余不欠,作家本领在此。」所谓不余不欠,就是既把题意说透,又没有多余的话。这正是苏轼风格的特色。善于在别人难于下笔之处着墨,把叙事议论抒情完全熔为一炉。语言形象生动,结构波澜起伏,正说反说,忽擒忽纵,意之所向,无隐不达。如同天马行空,去来无迹;细加寻绎,却又纲举目张,脉络分明。正如作者所说的画竹之妙:「交柯乱叶动无数,一一皆可寻其源。」(《王维吴道子画》)至于使用典故,更是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体现了作者广博的学识。
苏轼对于书法技艺的看法是「由技入道」,追求无意的境界,但此一境界必须由积学勤练而得,诗中有「堆墙败笔如山丘」、「兴来一挥百纸尽」便是积学勤练的过程,「我书意造本无法」则是所达到的境界。《苏轼文集》卷六十九〈评草书〉:「书初无意于佳,乃佳耳。
草书虽是积学乃成,然要是出于欲速。古人云:『匆匆不及,草书』,此语非是。若『匆匆不及』,乃是平时亦有意于学。此弊之极,遂至于周越、仲翼,无足怪者。吾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最足以作为证明。
石苍舒醉墨堂创作背景此诗作于宋仁宗熙宁二年(1069年),苏轼时年三十四岁。苏轼由开封至凤翔,往返经过长安,必定到石苍舒家。熙宁元年(1068年),苏轼凤翔任满还朝,在石家过年。他藏有褚遂良《圣教序》真迹,堂取名「醉墨」,邀苏轼作诗。苏轼回到汴京,写了这首诗寄给他。 诗词作品: 石苍舒醉墨堂 诗词作者: 宋代 苏轼 诗词归类: 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