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深处,蛰伏,只是一个符号,想把它揣在兜里,可是,静默却是它无锁的门。当一曲曲韵调,平平仄仄,呢呢喃喃,起起伏伏时,它就成了幽灵,逡曳,袅绕,穿肠镂心,既香软耳根,又冷凝魂魄。那些说不完的绝尘烟火,诉不尽的遗世箫梦,猜透的只是半盏流萤,朦胧而迷离。时间善于沉默,尘事就成了填塞不了漏斗的砂砾,一溃千里。捧不住的记忆如蜉蝣,一波一浪地越翻越远。不说离殇,不提往昔,万千忧伤,都听从了因缘际会的摆布,各自消受。若是可以擭取一枚秋红,各自的江湖,谁又在乎一段无力的寂寥。
抬头,眉间流转着往昔。字做的媒,月下轻歌,平仄上曲,转调下阙,看春闹,观夏哓,只叹春日太匆匆,夏日也惶惶,绝没想到等到秋风起,还是独看天涯!那些阳光朗照花儿的日子,一言一语都是花丛中的蝴蝶,草尖上的蜻蜓啊!相悦,相绕,拂去了重重迷离,擦出了道道清亮,一气呵成,一笔挥就的笃定,以为从此就是一辈子!
四季轮转,画幅跌宕,始终在想,秋叶静美是怎样的一帧画?一个故事,经秋覆霜,也是休眠了。
遇见,在那月黑的夜,你负着点点星辉,直荡而来。而今别,却是霜寒锁骨,忧思如雪,终年不化了。 那些繁荣的过往,怎养得住命运中的伤逝?你呼出的丝丝热气,夭折在春夏,再也回不到彼此的鸿蒙之初。世事果真是一场花开花落,而可悲的是,我非花,你也非树,残红枯叶都没染上你我的半丝痕迹,只有余灰,随风逝。
这一季,青灵的花真的开绝了吗?遍地的菊花黄灿灿,那么盛隆,那么招摇,不养眼,也不养心。可怜的青花,沾染了光阴,慢慢枯萎了。心,染了秋霜,也渐渐愚钝了。原来,你给的山柔水软,穿肠回还,也只是重山万水中的一处绿荫,只为我庸常的生命树一个牌坊,只为我洪荒的岁月画一个标识。
可我还是举起了右手,摇成雁回头的样子,不为挽留,只为祝福。一念起,天地夐辽,水无影,山无廓,你无声,我无语,一切都没了风骨,愁成慈悲的忧伤,连蝴蝶都已卧泥,蜻蜓皆已垒冢,只有时光在指缝间滑落。
你燃起的烛光,终就熄灭。回不到你来的黑夜,徒有冷月临窗。想问:若无缘,怎相见;若有缘,怎成各?偈语,不可问,不可托!许多时候,一语成谶,只因染了昔日的碧血,才有后来受得住的殷红,受不住的苍白。
原来,花开只是一季,花落才是永生。只是,秋来也没成熟的果子,不知该葬它何处?曾想它是壶口瀑布羊皮筏子上的童话,撞在了中流砥柱上,将彼此振聋发聩,便也少了一丝遗憾,却不知,到头来,依旧是一个献祭了灵魂,一个败落了真心。
秋,最好是香山的模样吧?为一片红,从春天就出发,到了秋,却成了最孤独。满山的红,是一场盛大的祭奠。立在时光之外,守候着那一场夺目的红,多少心思还能燃不尽?世有盛宴,可落花也会被流水带走;月影也会被树影摇碎,只有文字,将遗世独立托给乌篷船,在凡尘烟波间流连,随了山风归。
归去,沉默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蓄成静水流深,植成海晏河清。待夜阑若水,月,轻拢一缕薄纱,盈盈地上了梅树枝头,依旧蘸墨濡字,养清寂的心。归去,蛰伏是最好的姿势,伴着秋里光秃秃的枝桠,萧瑟复萧瑟,没有希望,便没有失望;没有在乎,便没有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