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人种茶、饮茶已有千余年历史。宋代始,武夷山茶即已蜚声域内。《闽小记》称:“建州贡茶,自宋蔡忠惠(按:即蔡襄)始。”(清·周亮工《闽小记》卷1《闽茶曲》)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称喝武夷茶后有“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之感。范仲淹更以“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自古载”的诗句赞誉武夷茶为仙品。因而古人有“江南之茶,唐人首重阳羡,宋人最重建州”(明·许次纾《茶疏》)之说。宋代,武夷山建立御茶园。从明代开始,泉州府所产乌龙茶也成为贡茶。明正德年间,仅南靖一地,年贡茶叶76斤。清代以来,随着茶叶转输入欧,福建茶叶更名扬海外,英国人尤嗜闽茶,在英国诗人拜伦和爱德华·扬的诗行中均出现“武夷茶”的名字。据茶叶专家考证,欧洲人的“茶”字读音与闽南方言茶的发音有直接的俗缘关系。闽南地区称茶为“TAY”,荷兰人购回福建茶时,便根据厦门音将茶译成拉丁语的“Thee”。其他欧洲国家均仿效之,如英语称茶为“Tea”,法语为“The”;德语为“Thea”丹麦、瑞典为“Te”,均为“Tay”之转音。
福建既是茶之王国,福建人对茶自然情有独钟。闽南民间有“宁可百日无肉,不可一日无茶”的俗语;闽北山民也有“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的俗语。在许多地方,人们均有早晚饮茶的习惯,对茶的依恋几乎到了迷醉的地步。大抵上,闽南人嗜乌龙茶,福州人好花茶,闽北人喝乌龙茶和绿茶,闽东人则饮绿茶。因此,八闽形成富于地方特色的茶文化。福建人饮茶,从茶具、水质、用茶种类到斟饮的各个程序均备极考究。唐、宋时兴的“斗茶”遗风在各地仍历历可寻。其中以闽南人的“茶道”和客家人的“擂茶”最见功夫。
闽南茶道
据《闽杂记》载:清代“漳、泉各属,俗尚功夫茶。器具精巧,壶有小如胡桃者,名孟公壶;杯极小者,名若琛杯。茶以武夷小种为尚。有一两值番钱数圆者。饮必细啜久咀,否则相为嗤笑。或谓功夫乃君谟之误,始于蔡忠惠公也……故尚此茶,取其饮不多而渴易解也。”(清·施鸿保《闽杂记》卷10《功夫茶》)喝茶既为时尚,于是“彼夸此竞,遂有斗茶之举。有其癖者,不能自已,甚有士子终岁课读,所入不足以供茶费。”(清·道光《厦门志》卷15《风俗记》)另据《龙溪县志》载:“灵山寺茶,俗贵之;进则远购武夷茶,以五月至则斗茶。必以大彬之礶,必以若琛之杯,必以大壮之炉,扇必以琯溪之箑,盛必以长竹之筐。凡烹茗,以水为本,火候佐之。水以三叉河为上,惠民泉次之,龙腰石泉又次之,余泉又次之。穷山僻壤,亦多耽此者,茶之赀岁数千。”(清·乾隆《龙溪县志》卷10《风俗杂俗》)清代的这些饮茶把式一直沿续至今。
闽南人饮茶讲究“水、火、茶具”三要素。茶具中的壶、杯、盘,或方或圆或扁,多式多款,上镂山水人物及花鸟,玲珑精致。闽南人认为,茶具越用越珍贵,长年泡茶之壶,壶内“结牙”(即茶垢),老辈人说“结牙茶壶”即使不放茶叶也能泡出茶香;还有谁家“结牙”多,谁家最有礼的说法。因此,若顽童不慎摔坏“结牙壶”,老人极为心疼。水以泉水为佳,民间有“山泉泡茶碗碗甜”之说。火则以炭火为主,烧水至“三沸”再置于“盖瓯”中冲泡。总之,旧时“茶房四宝”(潮州炉、开水壶、小茶壶、小茶杯)现今仍为家家必备之物。人们喝茶“功夫”之细,与清代并无二致。
闽南一带,客人来临,主人必拿出“茶米”,泡出一小壶浓茶,口称“泡tay,泡tay。”(tay即茶)热情地邀请你喝上几杯,然后再拉家常,俗称“喝上两杯再说”。客来无茶等于失礼。闽南人心目中甚至茶重于酒,故同安一带有“寒夜客来茶当酒”之说。待客多用安溪铁观音、毛蟹、梅占、黄旦、水仙等乌龙茶佳茗。泡茶时,先将壶水烧沸,然后将小茶壶及口不盈寸的小茶杯烫热。冲泡时,壶口距茶壶约1尺余,斟茶时手却放得很低,称之为“高冲低斟”。这温壶、烧壶、运壶、斟茶的规程一气呵成,自成妙境。所砌之茶,水色金黄,清香扑鼻,回味甘醇。尤其是那斟茶,几个茶杯相挨,要来回斟至七八分,谓之“关公巡城”,最后几滴浓茶,也要分滴各杯,称“韩信点兵”。主人给谁添茶,谁便要以右手中指、食指三叩桌面。据说当年乾隆帝微服出访,为大臣斟茶。大臣诚惶诚恐,用两指三叩桌面,以示两脚跪地三叩头。相因成习,遂成了闽南及广东潮汕一带茶俗之一。这一习俗泉州最明显,惠安、晋江一带叩指次数较少。
闽南“茶道”除“饮”之外,还很讲究“品”,品茶时要眼、鼻、口并用,色、香、味同辨。一些地方待客品茗时头遍茶还要倒掉。品时,要小口相呷,形如啜酒。整个“品”、“饮”过程进退有节,出入如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