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斯的阿佛洛狄忒》,俗称《断臂的维纳斯》,作于公元前2世纪,它为大理石圆雕,高2.04米,是法国卢浮宫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阿佛洛狄忒(Aphrodite)是希腊爱与美的女神,在罗马神话中称维纳斯,她是众女神中最美的一位,也是被艺术家描绘雕刻最多的一位。这座女神像以卓越的雕刻技巧、完美的艺术形象、高度的诗意和巨大的魅力而成为世界上最负盛名的雕像。端庄的身材,丰润的肌肤,典雅的面庞,含蓄的笑容,微微扭转的风韵万千又不失高贵的站姿,这一切构成和谐而优美的体态,也体现着古代希腊充满生命气息的人本主义精神。19世纪末法国著名的雕刻大师罗丹认为她是“奇迹中的奇迹”、“古典灵悟中的杰作,是理与情的结构,知与灵的合成”。这座雕像的身体比例和内在神韵充分体现了两千多年前希腊人的审美理想——纯洁与典雅,形体美和精神美的统一。动人的躯体,端庄的容貌,体现着青春、健美和充沛的生命力,体现着内在的修养和美德。古代希腊的艺术具有人类童年时代特有的纯净和理想化理念化的端庄与典雅,这就形成了希腊艺术所特有的审美境界。十八世纪德国美学家温克尔曼称之为“单纯的崇高,肃穆的伟大”。几百年来,这种境界一直被西方古典艺术家视为最高境界。
在西方美术史上,维纳斯的手堪称是最美丽最令人陶醉的手。这双“虚无”的手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然而,这双手却是最美的。自从1820年春天这位断臂女神在希腊爱琴海米洛斯岛的山洞里被世人发现之后,无数艺术家都尝试将其手臂复原。然而,不管是何种复原方案,在原作面前都黯然失色。艺术家闪光的灵感是永远无法被复制的,更何况是揣测两千年之前的艺术构思。虽然她的双臂已经残缺,但并不影响这座雕像气韵流动、统一而富于变化的的整体美感,无论人们从哪个方位欣赏,都能得到美的享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失去了双臂,维纳斯便不再是神话中妒忌成*的女神,而是一个纯洁、高尚、典雅的女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神。断臂维纳斯这个永恒的残缺反而拓展了我们欣赏、回味和想象的空间。我宁愿这双手永远都找不到,让无所不能的想象来感悟人间美的真谛。也许这就是所谓残缺美的审美根源吧。
这不禁让我想起禅宗的“棒喝”和“顿悟”来。禅宗认为真正的佛法不能靠一般的语言文字或逻辑来诠释,所以常常通过某种极端的方式来斩断正常的理*思维,从而使人跳出常规的思维窠臼,用整个身心去把握不可言说的佛理至境,即所谓不立文字,直指人心,顿悟本*。所以我们常常会看到禅宗公案中有许多答非所问的机锋谒语,乃至于震聋发聩的棒喝。维纳斯的断臂让人浮想连翩,任何一个具象的胳膊也不可能超越想象中的完美。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许真把维纳斯的完整原作搬到眼前人们也未必就能轻易的接受。禅宗的不可言说之境其实正是维纳斯的断臂。人的感受*是天生的,用心来体会这个世界其实是最容易的。最困难的是赋予自己的感受以恰当的表现形式。禅宗大师们悟道时摒弃了语言形式,而天才的艺术家们更是抛弃言辞,直接用自己的作品来给美下定义,而这些作品,譬如维纳斯,同时也有力地改变和更新着人们对于美的理解。理由很简单,语言功能是由人根据客观世界的经验来主观提炼的结晶,因此它必定存在一定的局限*。比如在我的面前放上一朵芬芳的玫瑰、一块散发着热气的熟牛肉,再放上一瓶巴黎的香水,我都只能用“好香啊”来形容这三种截然不同的香的意境。也许我能用某些比喻或通感来试图捕捉到这三种香味的不同,但相对于我们的感觉世界而言,语言只是一种极其贫乏的尴尬。面对这种尴尬,我宁愿摒弃具象的语言,而用全部身心来细细感悟大千世界的种种不可言说之妙。只有这时,我才能真正享受玫瑰、牛肉和香水的不一样的美味,一如我们面对断臂的维纳斯一般。也正因为如此,维纳斯才真正成为了人类世界跨越时空、亘古不变的美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