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根本特征就在自由的丧失(剥夺)、固化而长期稳定的限制,使得狱囚身陷其中不能解脱(逃脱)。
心理牢狱是指精神禁锢,在其中狱囚生命活力日趋枯竭、衰亡。这就不只是指行动自由的丧失了。有时,——应该是更多时候,一个看似行为还是自由的人,心灵也可以可能已然亡故了——这种情况就称为行尸走肉。
长期精神禁锢,会导致一个人的情感变得麻木不仁(僵化)、意志变得支离破碎(崩溃)。
所谓,“有的人活着//他却已经死了。”(臧克家诗句)
相反,受到物理限制,行动丧失了自由,精神也还可以自由飞翔。这样的实例也很多。如“身残志不残”、“身在曹营心在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青。”
上述,我们框架性地描述了什么是心理牢狱;现在我们深入看看,心理牢狱有哪些形态(表现方式)。
1、人格牢狱
这是指我们习惯化的行为、思维(体验)模式。它会严重限制我们开放性地与我们所处的世界打交道,使得我们被局限于已有的经验。
我们与世界的关系,内隐地根植于心灵,难以觉察。例如,由我们的创伤、依恋关系(年少经历)决定了我们的性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如果你不爱自己,还有谁会爱你。”
“在你之外,没有别人了。”
我们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无不烙印着个性痕迹,刻画着、囿限着我们是或将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受到这些限制,我们的行为就有了趋同性、稳定性与“跨时间一致性”。
行为有所谓“不良习惯”,思维也有。惯性思维经常表现为某种自动化的信息加工特点,虽省时省力却因循守旧。由此,体验也经常是被固定了的。例如,那些悲观主义者通常会体验到悲伤、抑郁、无助、绝望。
2、文化牢狱
文化,是我们生存其间的空气,我们难以觉察,更谈不上反思。我们深受其影响,甚至决定。我们会一定程度地受制于它,交付我们的心理自由。
比如,我们的文化是面子文化,几乎所有人都有爱面子的习性。而过于爱面子,也就有碍于真实自我的表达与呈现了。自发性就受到了抑制,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就成了下意识要遵行的规矩。规矩一多,我们就被囚禁了。
又如过去我们的文化是集体主义文化为主的。这样,照顾他人、舍己为人就成了文化楷模。文化吹嘘“宏大概念”,贬低个人价值,从而会有“自我牺牲”的英雄不断涌现。
而现今,似乎发展到了不同的阶段,个人主义文化渐渐占据主导,则有可能引导人们变得越来越自我,甚至自私自利还洋洋自得。
体制,是文化的一个特殊表现。国企有国企的文化,私企有私企的文化,二者差异不小,身处其中就被相应文化长期浸染、熏陶,与之适应,也就慢慢地被同化了。
股份制是作为一个变革文化引入的。在这一体制下,就很难有“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大锅饭体制现象了。
3、语言牢狱
语言牢狱囚禁着我们的思维与体验,是根本性的。
我们难以想像,在语言之外还有什么思想可以分享。
逻辑也是类似的牢狱。
心理学的现代化发展,越来越重视“非语言”信息处理,也越来越关注“非逻辑”的领域,一点也不奇怪。
为什么疯子被当作“不可理喻”的人?因他们生活在非语言、非逻辑的特殊领地,与我们的语言、逻辑习惯相去甚远,是与我们感觉起来完全不同的“两类人”。精神病患者被歧视的根由就是,在他们看来,他们拥有我们完全理解不了的自由。而他们也永远鄙视我们视作生存基础的“现实”。
在他们眼下,我们是一辈子不能越狱的可怜虫。这个“狱”就是“现实”。
所谓心理越狱,意味着突破常规的“去习惯化”、“灵活性”、“自发性”、“不暇思索(而不是‘深思熟虑’)”。越狱也意味着尝试做一些从前不敢做的事,想一些过去不愿、不能、不会想的。越狱,就是变革,就是发展,就是有意识地自我挑战。
心理痛苦,则是人们越狱(冲动)被挫折的结果。在心理牢狱的边界上碰壁了,越狱的愿望就被现实所嘲讽、所抑制,使人不得不回到循规蹈矩的旧轨上来,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熟悉的生活。
强迫性重复之痛苦,就在强迫本身是“强迫-反强迫”的牢狱,而且这种牢狱极难以突破。在同一个地方跌倒N次,周而复始,无限循环,这种痛苦只要你想一想西西弗斯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生活中有许多人困扰于婚姻的牢笼,觉得在感觉适应后,审美激情淡去,情感关系退化为日常琐事与杂务,且不得不操持,这样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太令人绝望了。这个婚姻于是被体验为纯粹的牢狱。其实,很多想着要“脱单”者何尝不是也是在越狱?只不过,他们的体验中,“单”这个牢狱也是非常难熬的。
寻求改变是人的天性。越狱就是改变,就是从一种生存状态到另一种的奋力跃迁。以游戏的态度来对待人生,在这个意义上是可取的——“严肃”有时也是一个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