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冰雪译文
(雍)仲弓向孔子请教子桑伯子这个人咋样。孔子说:“还行,比较简单。”仲弓说:“若持志于敬,严谨用心,行事简约,政事简明,以此管理百姓,不也可以吗?而若对自己本来就简单随意,再行事简约(不谨),那不是太简单了吗?”孔子说:“雍说的对啊。”
居敬而行简——孔安国曰:“居身敬肃,临下宽略,则可。”但是,简的前提是要有一个“敬”字,存心在敬,行事就有敬畏就会做好;居简而行简——存心简,其行事也简,不上心就会粗率、结果就不可控。钱穆大师说:“上不烦则民不扰,如汉初除秦苛法,与民休息,遂至平安,故治道贵简。然须居心敬,始有一段精神贯摄。”
子桑伯子据传是鲁国人,为人不受礼法约束,简放轻脱。《礼记》曰:“敬而不中礼谓之野。”屈原在《九章?涉江》中有:“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的诗句。翻译过来就是——“接舆徉狂而削发,桑扈愤世而裸奔。忠诚不一定被任用哦,尚贤不一定给位置。”其中接舆应该是“凤歌笑孔丘”那位,而“桑扈臝行”应该是指的就是这位桑先生,他为了表达不同政见而裸奔,现在看来也蛮吓人的。
汉代《说苑?修文》篇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孔子去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意思是没穿衣服帽子),“夫子讥其欲同人道于牛马”。弟子不爽,就问老师曰:“夫子何为见此人乎?”曰:“其质美而无文,吾欲说而文之(他美质无修饰,我去教教他啥是高大上)”。孔子走了以后,子桑伯子门人也不悦,曰:“何为见孔子乎?”曰:“其质美而文繁,吾欲说而去其文(他规矩多,我给他讲讲啥是断舍离)。”
孔子和子桑伯子两人相见,一个繁文缛节,一个简单不拘,取中庸之道最好。《论语·雍也》6.18一句,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孔子说“质朴多于文采,就会显得粗野鄙俗;{居简行简,比如接舆、子桑伯子};文采多于质朴,就会流于浮华虚荣。文采与质朴相当,就是文质彬彬的君子。”
附录文献参考
徐英曰:仲弓言居敬行简,居简行简之得失,而夫子然之,亦可见圣贤论治之道矣。
《松阳讲义》曰:这一章见敬为万事之主宰。“雍之言然”一句, 盖深有味乎“敬”之一字,恍然于尧舜之兢兢业业、禹之克艰、汤之圣敬、文王之敬止,万世帝王治天下之大纲皆在雍之一言中,与“修己以敬”一章盖相表里,非沾沾为一“简”辨也。
蕅益大师曰:只是论临民之道,不是去批点子桑伯子。
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简,虽可取而未尽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于敬而简,则为要直;内存乎简而简,则为疏略,可谓得其旨矣。又曰: 居敬则心中无物,故所行自简;居简则先有心于简,而多一简字矣,故曰太简。
朱子曰:自处以敬,则中有主而自治严,如是而行简以临民,则事不烦而民不扰,所以为可。 若先自处以简,则中无主而自治疏矣,而所行又简,岂不失之太简,而无法度之可守乎?
《论语正义》曰:(家语记伯子不衣冠而处,夫子讥其欲同人道于牛马)居敬则有礼文,《礼》“毋不敬”也。居敬,即大舜之***己;行简临民,即大舜之无为而治。此足见仲弓成己、成物之学与隐士有异。
《论语正义》曰:若不能居敬,而所行事又简,在己已无法度可守,所行必至怠惰,或更放诞无礼,斯临民亦必纲纪废弛,而不可为治矣。
《松阳讲义》曰:“居敬”则中有主,而又能每事顺理,省去烦苛,则简必得中,不亦可乎?“居简”则中无主,而又每事率意,一味疏略,则简必失中,岂不太简乎?舍敬而言简,其弊不可胜言者,不必说到魏晋风流之放荡,即如文景之与民休息,而礼乐谦让未遑,亦不无太简之弊。
《四书翼注》曰:居敬之简,见识精明,当务之为急,器量威重,执要以御凡,如是则民受和平安静之福;居简之简,得一遗二,精神不能兼顾,贪逸惮劳,丛脞(cuǒ)而不自知,如是则民受其苟且率略之弊。
鹿继善曰:居敬者,洞察情形,而挈其纲领,所行处精神在焉。居简之简,一切放下,全无关摄,废事生弊,可胜言哉!
陈震曰: 末世定例成规,密如网罟,守其章程,贤者有所难周,殳其繁冗,天下未尝不治。知简之可以祛烦,再知敬之可以运简。
《四书恒解》曰:自古圣王不过居敬行简而已。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无为而治,恭己南面,皆是义焉。后世清谈玄虚之士,托于黄老,以藐弃一切为高明,恍惚离奇为玄妙;谈天雕龙之辈复扬其波,而于是圣人无为之治亦混于异端。 周衰道废,重以狂秦苛暴,民不聊生。汉兴,除秦苛法,与民休息,一二修洁之士,若申公、盖公等,不事繁文,听民生息,一时遂至安平。然数人及文景不过得圣贤恭俭之大意而已,若使果有居敬行简之实学,其规为当不止此。
林希元曰:观西晋之清谈,至使中原陷于夷虏,则仲弓之言验矣。
本章书目
《论语集注》《论语集解》《论语义疏》《论语集释》《癸巳论语解》《论语讲要》《论语正义》《论语新解》《论语会笺》《论语点睛》《论语意原》《毛诗传》《荀子》《庄子》《说苑》《四书说约》《四书恒解》《筤墅说书》《四书翼注》《松阳讲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