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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人都爱苏东坡?

扬扬导读在中国文化史上,你最喜欢哪一位文学家?许多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苏东坡”。余光中说,如果要选择一个人结伴旅行,他不找李白,也不找杜甫,一定要找有情有趣又好玩的苏东坡。这位与我们远隔千年的大才子,为什么会成为中国人的“文化偶像”?应是他诗词书画都堪称绝唱的才情,应是他的“东坡肘子”“东坡肉”中让人感受到的生活情趣,更应是他一路踉踉跄跄、伤痕累累,“黄州惠州儋州”,却吟唱出“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豁达与洒脱,是他凭借宏阔的历史视野和儒释道深邃的哲学智慧,完成自身生命的高度修养,而走向成熟,走向更广阔的人生境界。

为什么人人都爱苏东坡?来看看作家姜明先生怎么说?

近千年来,他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余光中说,选择一个人结伴旅行,不选李白,他太自负和散漫,也不选杜甫,成天苦兮兮的,一定要选有情有趣又好玩的苏东坡。

刘小川说,苏东坡是诗文书画全能天才,“他生命的饱满度,人格的魅力,真的是千古一人。他是生活大师、热血智者。”

方方更是直言不讳,若能与苏东坡同时代,一定要嫁给他。

林语堂是苏东坡在近现代的骨灰级粉丝,他称苏东坡是“人间不可无一难存其二”。

古代人给他唱赞歌的就更多了:元好问说,“自东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胡仔说,“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

连老外也来凑热闹,法国评选“千古英雄”,在全世界范围内挑选1001-2000年出生的各路豪杰,苏东坡是中国入选的唯一一人。

人人都爱苏东坡。我也爱苏东坡。

20多年前的一个夏日,第一次拜谒眉山三苏祠。苏门父子三人的传奇故事早就耳熟能详,得幸沿其故径老宅寻古探幽、梳理文脉,实乃酷暑中的大清凉,记得我曾经长时间地流连于荷花池畔、亭台长廊,眼中美不胜收,心里风起云涌。走着走着,我迷路了,按说宅子也不大,可就是找不到同伴和来时的路了。

多年以后我曾经反复回忆起当年那个场景,后来认定那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隐喻:面对迷宫一样繁芜的苏轼,“迷路”是正常的,谁都不可能短时间内“抵达”苏东坡。

冥冥之中的这种机缘,让我对苏轼更加欲罢不能,我始终想搞清楚的就是:为什么人人都爱苏东坡?

天纵之才

人人都爱天才。说苏东坡是天才,恐怕没有人敢不同意。

公元1056年,21岁的眉州青年跨出蜀门,赴京科考,雄文一篇,一鸣惊人。主考官欧阳修以为文章系自己高足曾巩所写,为避嫌疑,将文章列为二等。真相大白之后,欧阳修憾疚交织,补偿性抬爱,可谓用尽“洪荒之力”,比如他逢人就说,“吾当让路,使其出人头地也”,更而甚之,他不惜损己以抬人,“30年后,无人再论老夫也”。

不要低估这些言论的力量。当时的欧阳修,名贯天下,身居要位,是不容置疑的文坛领袖。对于后生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前辈和领袖的公开示弱,更诚恳和更有力量的抬爱了。只有被肯定的才华才是显性的才华,也只有被确认了的才子才可能有睥睨天下、纵横朝野的底气和霸道——从这个角度讲,恩师欧阳修,的确是苏东坡人生中的第一大贵人。

如果说欧阳修的厚爱,成就了苏东坡的全国性名声,那么历代皇帝和太后的赏识,则让苏东坡走上神坛,成为大宋王朝历代文豪的形象代言人。

苏东坡一生经历了五位皇帝,林语堂说“历代天子都对他怀有敬慕之心,历朝皇后都是他的挚友”,“神宗举箸不食,必是在读东坡文”,此言不虚,无论是击节叹赏“吾为后代谋两太平宰相(指苏轼和苏辙)也”的宋仁宗,还是“乌台诗案”的最高决策长官、差点杀掉苏东坡的宋神宗,或者是曾当过苏东坡学生、却一生与苏东坡为敌的宋哲宗,甚至是用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书写“元?党人碑”、欲将苏东坡及其同僚长久地立于“耻辱柱”上的宋徽宗,骨子里边,他们都是欣赏甚至折服于苏东坡的才情的,无非是欣赏的方式不一样而已——才华如果不能为朕所用,那么才华越大,对朕及江山社稷的危害也就越大,所以,收监、贬抑、放逐,也就成了皇帝们“赏识”他的主流表达方式。

但是另外一位皇帝的表达方式却与他的祖先大相径庭,在苏东坡去世60年之后,宋高宗赐苏东坡谥号文忠公,追授太师官衔,皇帝本人更是以圣旨的形式,大张旗鼓地为苏东坡平反和记功,态度虔诚,顶格评价,哀荣盛大,此盖棺之定论,完全是要使之“名垂宇宙”的架势——

养其气以刚大,尊所闻而高明;

博观载籍之传,几海涵而地负;

远追正史之作,殆玉振而金声。

放浪岭海,而如在朝廷;

斟酌古今,而若斡造化。

不可夺者,?i然之节,

莫之致者,自然之名?

王佐之才可大用,恨不同时?

守正之心

苏东坡的一生,大抵可用“8341”来概括:

“8”是曾任8州知府,密州、徐州、湖州、登州、杭州、颍州、扬州、定州,

“3”是曾任朝廷吏部、兵部、礼部尚书,

“4”是指其四处贬谪,先后被流放至黄州、汝州、惠州、儋州,

“1”是指他曾经当过一任皇帝的秘书,为皇帝起草诏书800余道。

宋代是一个崇尚文官的朝代,苏东坡名重朝野,早被宋仁宗视为宰相的后备人选,按正常逻辑推断,他理应成为朝廷重臣、国家栋梁,但是很遗憾,苏东坡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被贬庶被流放的过程中度过的。

余秋雨认为,苏东坡悲剧性的个人际遇,源于当朝小人的围剿。

其实不然。我以为苏东坡的大好仕途,死于“自杀”。“吾性不忍言,遇不平事,如蝇在食,吐出乃已”,“操刀”者,正是其守正不阿、口不择言的个性。

公元1067年,19岁的年轻皇帝宋神宗,决定将帝国的巨轮,交由雄心勃勃的王安石来驾驭。王安石的本意是要增强国力、充盈国库、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这固然是不错的,但是对于沉疴深重的大宋帝国而言,猛药之下,无异乱箭穿心,于是乎,新政成了暴政,增强国力变成了与民争利。

彼时,尽管资历甚浅,但苏东坡几乎是出自于一种本能,成了坚定的“倒王派”。权倾一时的铁腕宰相王安石自然是仇恨他的,多次向皇帝奏本告状。

神宗并没有偏听偏信,而是抛出了一支碧绿的橄榄枝:召见苏东坡。公元1071年的那次君臣长谈的具体场景我们已经无从亲见了,但其间苏东坡的雄辩滔滔大义凛然,却是不难想见的,年轻皇帝为这位文化大儒的识见和锐气所折服,竟然想把苏东坡留在自己身边做“居注官”。

苏东坡对神宗皇帝显然也是有好感的,不然他不可能在之后的若干个日子里,殚精竭虑地书写3400余字《上神宗皇帝书》。他依然是想影响皇帝,校正帝国的航向。皇帝不置可否。理想破灭的热血青年苏东坡心灰意冷,离开朝廷,当地方官去了。

杭州、密州、徐州、湖州,他勤政爱民,广施泽惠,减赋、治吏、采矿、抗洪、把一个地方官的本分,演绎到了极致。

徐州舍命抗洪,保住了城池和全城百姓,获皇帝嘉奖。但谁能想到,此番龙颜大悦不久,公元1079年,苏东坡遭遇了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这起彻头彻尾的千古冤案,说穿了就是一群小人对苏东坡的集体陷害,是莫须有和文字狱的典型案例。无限欣赏他的宋神宗起意要杀他,定然是因为他在基层体恤民生,而与皇帝推行的新法,多有抵牾。

苏东坡没有成为御史台的刀下鬼,得益于太后的强力干预,更得益于“政敌”王安石的仗义执言,“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被关押一百多天后,受尽折磨的苏东坡走出御史台,朋友们都劝他不要再写诗了,免得再次因言获罪,谁知道苏东坡却说,不写诗,好多人就要失业,他们等着分析他的诗,给皇帝写奏折呢,并当即赋诗一首:

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

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诗中暗含典故,嘲讽朝中当政的小人,并暗讽帝王用人不淑,连苏东坡本人也意识到了这首诗有问题,写完就掷笔大笑到:“我真是不可救药!”

“乌台诗案”后,罪臣苏东坡被发放黄州等地,直到6年之后,他的春天再一次来临。

1085年,年幼的宋哲宗即位,高太后临朝听政,司马光重新被启用为相,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被打压。苏东坡以礼部郎中被召还朝。不久又升数级,任翰林学士知制诰,知礼部贡举。作为苏东坡的超级粉丝,高太后为他大展宏图,提供了最大的政治舞台和想象空间。

但是苏东坡再一次让她失望了:当年苏东坡反对激进变法的王安石,现在苏东坡同样反对拼命压制王安石集团的司马光,并提出新法并非一无是处,不宜尽废新法。

这样,苏东坡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朝廷上控告他的奏疏,疾疾如倾盆之雨,朝廷呆不下去了,公元1089年,他只能再度自求外调。

但是高太后实在是太欣赏他了。又一个春天到来了,但这短暂的春天,直接将他的人生发送到遥远的、不可逆转的冬天。

1091年3月,56岁的苏东坡奉旨回朝,先后担任了7个月的吏部尚书,1个月的兵部尚书,9个月的礼部尚书。职位之高、调动之频繁、任期之短暂,反映出朝廷对他爱恨交加、恨铁不成钢的极端矛盾的心态。

1093年太后驾崩,苏东坡从此“身如不系之舟”,从北方的定州,到南方的惠州、儋州,穿越大宋朝的大部分版图,从中原文明昌盛之地,抵达蒙昧蛮荒的天涯海角,并将自己人生的黄昏,托付给了那一片海域和乡亲。

放逐苏东坡的,不是皇帝,不是小人,不是政敌,正是他自己那颗守正不阿的心。

黄州烙印

如果说,天纵之才,与“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守正之心,发生强烈的、长时间的物理碰撞,由此诞生了苏东坡颠沛流离的命运;那么,颠沛流离的命运,与集诗文书画天才于一身的生命综合体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从而开绽出了璀璨而伟大的艺术作品。

对于苏东坡来说,黄州是一场梦魇,更是一个福地。对于中国文化史来说,黄州则是一颗熠熠闪光的明珠。“乌台诗案”后,苏东坡以罪臣身份赴任黄州团练副使。彼时,苏东坡一家老小20余口人,生计大成问题,养家糊口成了才子苏东坡的当务之急。向来锦衣玉食、不事稼穑的苏东坡,不得不把郁闷惆怅的个人情绪放下,将求生的目光投向寓所之东的一片荒地?

阅读苏东坡的传记和他在黄州的大量诗文时,我曾反复揣度诗人当时的心境,我想他一定是不快乐的,至少最初他是不快乐的,田园牧歌似的生活看似优美清新,但真正要以耕作换粮食,那确实是苦不堪言、粒粒皆辛苦的。

更何况诗人的特长是舞文弄墨,而田野里的刀耕火种,完全不是他们的心之所爱、力之能逮。最重要的是,他已是继欧阳修之后全国公认的文坛领袖啊!所以,当金黄的麦浪一层一层荡漾开来的时候,不难想象,44岁的职业农民苏东坡的心里,一定也有一层又一层的苍凉,幕天席地地铺展开去。

所有人都能从苏东坡的《定风波》里看到他的豁达与洒脱,是啊,“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已经是竹杖芒鞋、一撸到底的小老百姓了,还怕什么风雨?还矫情什么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勇敢地走进风雨,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风雨啊,风雨与暖阳,无非都是自己的心里感受罢了。

此词给予读者的正向激励意义是不言而喻的,但就当时的创作背景而言,我个人觉得作者的自我劝慰意味依然是很重的,他试图通过这样一种场景描绘和哲学提升,实现自我与周遭环境、个人际遇的握手言和。

其实他始终处于一种矛盾的挣扎状态。

一方面说自己来黄州后所有朋友都不理他了,自己写信去都没有人回应,另外一方面又说自己有天被一个醉酒老汉骂了一顿,写信给朋友报告“自喜渐不被人识”;

一方面说“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悲叹自己命运凄惨,“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涂穷,死灰吹不起”,处陋室之寒思庙堂之暖,于死灰之中怀治国之梦,个人的凄惶和怨艾,无以复加。

但另外一方面,他大量阅读古书,特别是与数百年前的陶渊明灵犀相通,惺惺相惜,他忘情山川、遍访古迹和名僧,释儒道精髓在他心里完成了惊人的化学反应。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就是主人”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个人与自然终于达成妥协,当下与“永远”神奇对接,苏东坡已经不是来黄州之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文青兼愤青了,隐约呈现出了隐忍不发、吞吐山河的奇崛气象。

黄州三年,苏东坡在人生的困境中成功突围,艺术作品走向开阔、浑厚,富有卓绝之美的传世精品接踵而至:《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前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横空出世,“天下第三行书”《寒食帖》粉墨登场?苏东坡在中国文化艺术史上,深深地打上了黄州烙印。

一场朝廷对罪臣的惩罚和放逐,就这样成就了一个千古不朽的苏东坡。

呵呵先生

苏东坡是典型的“呵呵先生”。

他成天乐呵呵的,书简中也常用“呵呵”,比如,“不尔,不惟到处乱画,题云与可笔,亦当执所惠绝句过状索二百五十疋也。呵呵”(《与文与可》),“呵呵。前此发书,并令子由转去,必达。”(《与王定国》),“一枕无碍睡,辄亦得之耳。公无多奈我何,呵呵”(《与陈季常》),“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与鲜于子骏》)?

他是时尚达人,领先了网络热词“呵呵”整整一千年。

跟那些绚丽的诗文书画同样不朽的,是苏东坡达观生活态度,以及“思想的快乐,心灵的喜悦”。

他自己说,“吾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在吾眼中不见得一个不好人。”他一生数度大起大落,朝廷上为民请命,不卑不亢,执政地方就爱民如子,造福一方,田野里问耕于老农,虚心而安详。

他跟我们普通人一样,灾难和变故来临时,也曾忧愁彷徨,但他很快能找到生活的支点,迅速调整人生站位,始终与人为善、快乐度日。历史上并不少见命运坎坷的文官,但是绝然不见像他一样始终与人生和自然握手言欢的智者。

我们爱苏东坡,不仅是爱他的名篇,更是爱他的生活态度。

我们来看一看偶像的黄昏。

公元1096年,被发配至荒凉的惠州时,苏东坡已经61岁高龄了;

两年之后再贬至海南岛的儋州了——“食无肉,出无舆,居无屋,病无医,冬无炭,夏无泉”

据说在宋朝,发配海南岛,已经是仅次于满门抄斩的惩罚了。

须髯尽白的苏东坡勇敢地抵达了瘴气凌厉、人兽同迹的惠州、儋州,在那里造屋、交友、写诗、治病、酿酒、烤羊排、制墨——他太贫困了,绝代文豪居然连写字的墨汁也没有,只能自己来尝试着制墨,不是太成功,差点把房子都烧了;

同样不大成功的是酿酒,据说喝了的人都要拉肚子?但无论如何,苏东坡再一次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在那里安详地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几年。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在我看来,黄州让他的艺术作品走向成熟,而惠州儋州,则真正让他的人生智慧抵达圆融通透。

黄州岁月,正当壮年,偏安一隅,自给自足,释儒道交融,思想斑驳多元,作品自然呈现出万千气象,但毋庸置疑,那时的苏东坡是不甘心的,他并非真的要做彻底隐居的陶渊明,他可能更把自己当成蛰伏卧龙岗的诸葛孔明,一有机会,他是一定要啸吟江湖的。

而在惠州儋州,他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除了大儿子以外身边没有别的亲人,没有岁月可以折腾了,没有未来可以期望,他要做的,就是把天涯当故乡,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不委屈,不抱怨,不苟且,把每一天都过成诗和远方,把每一个交往的人都当成亲人或者挚友。

“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他在这里办学堂,兴教育,许多人慕名赶来,跟着他学习。

在宋代100多年里,海南从没有人进士及第。但苏轼北归不久,这里的姜唐佐就举乡贡。为此苏轼题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儋州至今依然有东坡村、东坡井、东坡田、东坡路、东坡桥等等遗存,连东坡当年使用的四川话,也流传下来了,依然在被一部分当地人使用。

这时的自得其乐,是更接近生命本质状态的真快乐,此间的心得笔记,也更诚恳不造作——

《松风亭记》写自己想到松风厅看风景,走着走着实在走不动了,反复纠结于到底还要不要勉强走到目的地,突然恍悟“岭南无处不生春”,“此心安处是吾乡”,“心如挂钩之鱼,突得解脱”,走不动了,老夫就不走了,只要眼中有景,那么步步皆春;

突然吃到岭南特产荔枝,超级吃货苏东坡神情大爽,挥笔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

在海南,初次吃蚝,赞不绝口:“食之甚美,未始有也。”告诫儿子苏过千万保密:“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

人生的练达,如荔枝般玲珑剔透,你已看不到任何的矫饰与污垢;

此时的豁达与洒脱,已然百毒不侵,成为大宋帝国的一脉异香,也成为中华文明遥远的绝响。

为什么人人都爱苏东坡

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或者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与苏东坡相遇。

当我们临古抒怀,一定会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当我们中秋赏月,自然会咏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婵娟”;

当我们豪情迸涌,会高颂“老夫聊发少年狂”,“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当我们故作潇洒,劝慰自己或他人时,会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

当我们迷茫困顿,想跟世界玩失踪时,就说“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当我们形容美人或者美景的时候,则说“淡妆浓抹总相宜”;

当我们单相思或者被爱人伤害、误解时,会说“多情却被无情恼”,如果不幸被爱人抛弃,就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当我们伤悼亲人时,“十年生死两茫茫”“明月夜,短松冈”让我们泪漫衣襟;

当我们迷惑日久,最终如梦初醒时,会惊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我们行踪不定、心思飘渺时,“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会冷不丁地吓我们一跳;

当我们勉慰长者老骥伏枥、归来仍少年,就说“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当我们心怀乡愁,而故乡却远在天边之时,就在泪光中告诉自己,“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当我们思考人生、敬畏死亡的时候,“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就成了背景音乐;

当我们心手两畅,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和流畅时,似乎唯有“行云流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的宽屏画面方能与之匹配?

我们还可能在餐桌上遇见苏东坡:东坡肘子,东坡鱼,东坡羹,东坡饼?

到处都是苏东坡。“可深情,可豪迈,可喜气,可忧伤”(蒋勋语),苏东坡千年前留下的诗词,已经成为我们说话造句时高频次使用的成语或词组。苏东坡的进退自如、宠辱不惊、嬉笑怒骂、安享当下,更是成为很多人的人格风标。

毫无疑问,苏东坡已经渗进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已经有太多的人对苏东坡进行过精彩评价,今天,我也不妨试着用拙笔来给他画一个像——

他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一个不合时宜的时政批评者,

一个勤政爱民并且懂得审美的优秀公务员,

一个杰出的复合型天才艺术家,

一个铿铿然作金石之声的政论文与嬉皮笑脸一点正经没有的打油诗交相辉映的文体高手,

一个经常使用“呵呵”等网络语言的时尚达人,

一个想象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的超级厨师兼吃货,

一个被迫四海为家且能自得其乐的乐天派,

一个珍惜当下、享受当下,始终与周边万物平起平坐、握手言欢的生命综合体,

一个逆境中逆袭绝境中圆融的励志典范,一个你我都可能遇到、欣赏、折服但是永远无法完全效仿的中国好男人。

画像完毕,回到正题:为什么人人都爱苏东坡?

文人爱他,因为他才华横溢,出口成章。

政治家爱他,因为他信仰坚定,矢志不渝。

老百姓爱他,因为他勤政爱民、鞠躬尽瘁。

历代皇帝爱他,因为他忠君爱国,刚正不阿。

失意者爱他,因为他顺境逆境、偃仰沉浮,永远豁达宽厚,充满人生正能量。

得意者爱他,因为他的旷放万古一人,千骑扫平冈。

男人爱他,因为他风流倜傥,粉丝如云。

女人爱他,因为他情深意长,颜值爆表(才华是最具杀伤力的颜值)。

吃货们爱他,因为他贡献了东坡肉、东坡饼、东坡鱼还有羊蝎子。

杭州人爱他,因为他不仅打造出了西湖这个城市名片,还千百年来义务充当城市代言人。

惠州儋州人爱他,因为他向世界证明,那里不是蒙昧之地,那里更接近传说中的桃花源。

黄州人爱他,黄州无非给了他一个栖身之处,他却让黄州成为中华文明史上的人文胜地。

四川人当然更爱他,他可以踏遍全中国,也可以号称是杭州人惠州人儋州人,但他却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四川是他唯一的、永远的、不可以剥夺也不可以篡改的真正的故乡。

我爱他,呵呵,因为他是我的四川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