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自古就有“霜雪美人”的隐喻意义,诗人就爱将梅花比拟“霜美人”“雪美人”“冷美人”。这是由于梅花本身具有美人姿态,有清冷淡雅的美。
宋初诗人梅尧臣笔下的梅花是玲珑的小家碧玉:“家住寒溪曲,梅花杂暖春,学妆如小女,聚笑发丹唇。”(《红梅》)
也有诗人将梅花描绘成一个冰肌雪肤、玉骨霜心的仙子:“皎皎仙姿脉脉情,绛罗仙萼裹瑶英。”(晁端友《梅花》)“玉立寒烟寂寞滨,仙姿潇洒净无尘。”(朱熹《次韵列秀野前树梅》)“骑龙古仙绝火食,惯住空山啮冰雪。”(陆游《湖山寻梅》)在周必大眼中梅花既有仙子的袅娜多姿,又有邻家女子的娇涩可人:“初疑太真欲起舞,霓裳拂拭天然姿。又如东家窥墙女,施朱映粉尤相宜。”(《次韵史院洪境卢简洋馆中梅》)更有诗人将梅花比喻为爱人的:“秋水娟娟隔美人,江东日暮几重云。孤灯竹屋霜清夜,梦到梅花即见君。”可见梅花在诗人心中的地位是何等高尚与尊贵。
其实梅花这三个象征意象往往不是分离的,而是相融相通的。在很多咏梅诗中,这三个象征意义是同时存在的。如陆游的《开岁半月湖村梅开无馀偶得五诗以烟湿落梅村为韵》:“居人空巷者,疑是湖中仙。”久居荒芜之地的人,既是隐者,又像神秘的仙人,陆游巧妙地将这两个意象交织在一起,使此诗内容更丰富。张孝祥的《道间见梅》中则把梅花描绘成一个孤高自爱的女子,其实也是把贞士和美人的意象结合了。梅花的三个意象之所以能相融,是因为这三个意象都有***通的核心——贞洁的象征。
在咏梅的诗人中,声誉最高的当推宋代的林和靖。他梅妻鹤子,作了很多咏梅诗,最出色的应是《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金樽。”诗人从众多方面刻画梅花冠绝群芳的形象,突出了梅花高洁超逸的品性。
另外,以梅花来表达对远方朋友的思念,也是古诗中梅花又一重要意象。第一首梅花诗,南北朝陆凯所作的《赠范晔》就是以梅花传达友情:“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唐代不少诗人已经运用这个意象进行咏梅诗的创作。
折梅赠远已成为常用的典故。到了宋代,王安石等人继承了这一意象“驿使何时发,凭君寄一枝”(《梅花》)“殷勤手折遥相赠,不欲花前独举觞。”(《和史诚之谢送张明叔梅台三种梅花》)梅花成为传达友情的信物。“折梅寄友”表达友情的意象逐步深化、发展。到了宋朝中期,梅花在诗歌里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代表着一种情绪,诗人看到梅花就不由想起远在他乡的朋友。“岭北霜枝最多思,忍寒留待使君来。”(苏轼《次韵杨公济奉议梅花》)“为怜北客飘流远,偷报东君信息回。香气轻于新酿熟,襟怀重似故人来。舟中莫问无兼有,急急呼儿觅酒杯。”(张舜民《舟行湘岸见梅盛开》)
也有诗人在咏梅诗中抒发对友人、情人的相思之情,如朱松《饮梅花下赠客》:“且当醉倒此花前,犹胜相思寄愁绝。”以及朱熹《清江道中见梅》:“他年千里梦,谁与寄相思。”都透露出悠悠相思的情愫。
更有迁客骚人以咏梅抒发思乡的愁苦:“还怜客路龙山下,未折一枝先断肠。”(陆游《客舍对梅》)“望远可无南北使,客愁定费短长吟。”(尤袤《梅花》)诗人有感于世路艰难,抒发了思乡却不得归的怆痛之感。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诗人们咏梅绝不只是为了描摹梅的物态,更重要的是借梅怡情,抒怀,表节。咏梅诗之不同于一般的咏物诗,是由于诗中歌咏之梅,已经成为诗人心灵的客观对应物,一代一代层层积淀,凝聚成中国传统文人的独立高标的心灵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