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喷”什么？——赵新月读诗札记丨读余光中诗《五十岁以后》
文/赵新月
1978年，余光中50岁。
知天命了，突然想到，人活着，会遇到两座大山。
一座叫“雪山”，一座叫“火山”。
“雪山”在头顶，那是初露的白发。
但，“雪山”不是衰老的预言，而是仙界的门票。黑发越少，白发越多，离仙界也就越近。
杜甫45岁就白发搔更短了，自己50岁才对镜看到“雪山”，余光中笑了：“海拔到此已足够自豪！”
但真正让余光中自豪的，还是“雪山”之下的“火山”。
余光中胸中的“火山”，熊熊燃烧，不服老地说一声，“路遥，正是测马力的时候。”
那么，50岁后的余光中，马力几何？
他响当当说，还有400匹！
400匹马力，近30万瓦。相当于50岁的人，20岁的心脏！
这是余光中诗《五十岁以后》的立意。
我关心的，是他这首诗的两个比喻，“雪山”与“火山”，尤其是“火山”。
不管你是谁，只要活着，迟早都要爬越“雪山”，接近仙界。但，不是谁都能保留住胸中的那座“火山”。不少人，随着年龄增长，“火山”熄灭了，或者变成了“死火山”。而余光中没有，他的“火山”始终在喷。
于是，50岁之后的余光中，喷出了一部又一部力作。
李敖总“喷”余光中，余光中置之不理。别人问，你为什么不回应李敖？
余光中回答，李敖“喷”我，说明他离不开我；我不“喷”李敖，说明我离得开他。
今天网上的“喷子”太多，但总喷不出李敖和余光中的水平。更多的“喷子”，像是喷嚏，喷壶，喷桶，或喷粪。
不管多少岁，都无妨读读余光中《五十岁以后》这首诗吧。学学余光中，要喷，就喷胸中的“火山”！喷旷世的才情！喷400匹回天的马力！赵新月写于野草书屋。
附：余光中诗《五十岁以后》
五尺三寸，顶上已伸入了雪线
黑松林疎处尽是皑皑
触目惊心这一片早白
不是降幡，是仙凡的边界
黑，是母胎所带来，而白
是严峻的后母，造化，所配戴
古来有太多的壮士对镜
畏雪峰太凛冽不敢独登
不知一峰暮色里的独白
是伸向死灭，或是永生
莫指望我会诉老，我不会
海拔到此已足够自豪
路遥，正是测马力的时候
自命老骥就不该伏枥
问我的马力几何？
且附过耳来，听我胸中的烈火
听雪峰之下内燃着火山
听低啸的内燃机运转不息
几乎煞不住的马力
踢踏千里，还有四百匹
上图：余光中、李敖
上图：诗人余光中
上图：赵新月于野草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