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散文网 - 竹子的诗句 - 任真 丹青承文脉 笔墨绘人生

任真 丹青承文脉 笔墨绘人生

李? 超

无论世界上的艺术形式如何发展,文学和绘画作为最古老的艺术类型,依然是最活跃、最具有先锋意识和创新精神的文艺类型。左手画画,右手写作,这样的情形在古今中外也都不罕见,但令二者皆能进入佳境之人却十分难得,而任真便是其中极具潜力的一位。

任真的内敛、率真是极具魅力的,这也令他笔下的作品呈现出鲜明的艺术特色。他师法古人,又不为古人所囿,笔墨之间蕴含着深厚的个人学养和个性鲜明的艺术特征,也只有对传统文化的深刻体悟才能滋养出这样厚重的语言精神和审美气息。

熟悉任真是从他的文字开始的,他的散文集《依然认真》,除了军营生活,大部分都是描写老家陇南山水的。后来某一天他突然改变了一种表达方式,把文字里抽象的山水变成了直观的绘画,书里那些山川河流跃然纸上,以另一种艺术形式形象生动地呈现在观者面前。

任真的这一步跨的有点大,但他却切换得那样自然,就像刚刚完成一本书,又开始写另一本书。只是手中的“武器”变了,键盘变成了毛笔,电脑屏幕变成了宣纸。不变的则是他数十年积淀的思想与文化修养,依旧那么深邃且耐人寻味。

任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作家,笔耕数十年,出版小说集、散文集,长篇纪实文学、长篇随笔十多部,多次获得各种奖项。尤其代表作《边关》曾在军内外引起较大反响,至今还被许多评论提及。

“可以说,这种转变也为我开启了人生的另一道风景。”任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而他口中的这道风景,必然是由一幅幅山水画组成的,这些格调高雅、笔法自然的佳作,也正如他的散文诗般朴拙雅致,清新空灵。

著名画家任惠中在评论他的国画时说:“要分析任真的画,一定不能脱离他的文,也就是由文转画这个背景。做为作家,他著作等身,同时又博览群书,是我们平常说的文化人。他这样的人进入画界,有一个突出特点,那就是起点高。这个高体现在画的品位、格调和文化含量上。”

这段话是对任真国画创作的准确诠释。若是细细品味,从这十分中肯的评价中还能延伸出另外一点,那就是艺术是相通的。

“都说文风画脉,文脉相通。”任真告诉记者:“但这绝不仅仅是字面上表达的那种触类旁通这么简单,实际上,要想在文学与绘画之间腾挪自如,绝非易事。”

的确如此,但也只有熟悉、了解任真的人才会体会出这一点。因为对人生的深刻感悟,让任真超乎寻常的细腻文字有着强烈的画面感,甚至于许多散文和小说片段,似乎直接拿来就可以拍出一部很好的电视片。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他拿起画笔的时候,那些心中流淌着的朴素文字,才能自然而然幻化成奇妙的艺术语言。

任真说:“文字是可以读出声的,而绘画语言是无声的。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正是绘画给人的力量。”

有句话说“文学是一切艺术之母”,这话在任真身上有着充分体现。他将文学创作中的经验,有意无意就借鉴到了绘画创作中。

他搜集了许多画,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当代的,也不管是名人的还是不知名画家的,只要觉得好,就仔细研摹。这个方法就来自文学创作,他不喜欢各种“写作技巧”的书,觉得别人的东西不可能拿来就用,只能在实践中自己摸索,自己领悟。而方法非常简单,那就是多看多写,应用到绘画,就是多看多画。

任真认为:“只有不停地看,而且看优秀作品,才能提高自己的审美水平;只有多画,才能不断提高自己的运笔能力,才能随心所欲驾驭山石树木。其实,这也是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没有一定的量,仅仅学几个技巧,不可能学好绘画。”

他画画基本不打腹稿,更不画草图,而注重临场发挥。偶然一段文字产生了联想,一个场景有了创作冲动,就起笔作画,边画边思考。就和写文章一样,捕捉到一点灵感,立即打开电脑,一气呵成,也就是常说的跟着感觉走。

“这样做的坏处是成功的概率不高,但好处是每一幅作品都有其‘不同之处’。”任真笑着说:“所以,自己的画最大的优点是不一样,最大的缺点也是不一样。而正是这个‘不一样’,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我不断前行。”

“这里面也有一个‘碰运气’的问题。”他告诉记者:“运气好的时候非常顺手,运气不好怎么画都不对劲。顺手的时候,画是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好像不是自己画的,正所谓‘妙手偶得之’。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进入状态’和‘不在状态’,类似生活中的‘偶然’与‘必然’。而提到这两个词,就会引申出哲学中的辩证关系,偶然背后一定隐藏着必然,而这个必然后面,则是平时的修炼和文化积淀。”

在任真看来,“画一幅成一幅”的状态当然是非常好的,但这种“百发百中”的作品大多是四平八稳的,要么就是几幅同时开工,相互雷同的。就像文学作品,勉强能够发表。而重复则会失去创作的意义。只有不断尝试,有时哪怕十天半月都失败了,偶然出现一幅好的,那样的好也许才是真的好。他最担心进入这样的状态,担心重复自己。他所希望的是在不断探索中、在废纸里出现惊喜。

“诗言志,画为心声。”任真认为:“画画和写诗一样,都是一种情感表达方式。山水画不是图解,更不是‘像’,太像了就会缺乏情趣,不会有画意。人家一眼看透了,也就一眼过去了,不会在你的画前停留,不会让人记住。而一幅画好不好,贵在传神,贵在表达出画家的真实感受与真实情感。”

他说:“画画是借景抒情,就是作者看到景色产生情愫,情与景相互交融,表面写景实际表达情,也可以说是作者对自然的感情投射,是把自己对山川的理解和感悟,通过提炼用笔墨表现出来,使画面丰富饱满,具有内涵。这样的画,才能引人入胜,让观者有兴趣看。才能打动人,与观者发生心灵碰撞,看过之后还能仔细玩味。”

在此之前,任真一度认为画是不能修改的,一笔失败就扔了。后来,他慢慢发现,文章可以修改,画画同样可以。只是这个修改的过程,在文学上叫“统稿”,绘画上则叫“调整”。

“统稿是统一风格,调整是协调画面,使气韵流畅,实际上是一个道理。”任真一边重温着多年的创作经历,一边将体会娓娓道来:“所不同的是,绘画一笔错了,不能像文字一样直接删除,这时候就要学会将错就错,一直错下去,很可能就获得出其不意的效果,有时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

立意对于艺术创作是非常重要的。但许多文学名篇都是作家无意中写出来的,如果写之前就想着要写一部多么宏大深刻的作品,多半会适得其反。

任真认为:“画画也是这样,天天想着画出‘大’作品,可能一幅也成不了,如果不考虑那么多,不要给画面赋予太多的‘意义’,只管认真、轻松地画,突然有一天也许就会出现满意的作品。无心插柳,而柳绿一片。”

任真非常喜欢看画展,而且是细看。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看’就是学习的过程。”他深有体会地说:“有些画一眼看去就觉得好,而且能看出好在哪里。有些画反复看觉得好,却说不出哪里好。实际上,可能作者本人也不一定说得清楚。就像有些作家的文章出现在高考试卷中,而作家本人大多都得不到满分。或者说,评论家发现的特点,作者自己未必意识到。而这种能感觉到却说不清的好,才能给观者留下想象空间,更值得琢磨和品鉴,更耐人寻味,更意味深长。”

“画画是一个愉快的职业,一张白纸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自己说了算。”说到这里,任真的一只手下意识的开始轻轻挥动,不经意间又握紧了起来,好像在感悟着心底的某种信念:“但要保持‘向上的姿态’,哪怕前进一小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要克服构图的单调,要避免千篇一律,要保持绘画语言的连贯,要营造意境氛围等等。”

“每一条都是一道坎,要一次又一次翻越。”这一刻,任真的神情也随着语调渐渐平静了下来,双手舒缓却坚定地放在身前:“而最痛苦的是,有时遇到困难,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困在瓶颈里难以突围,却找不到方向。这种痛苦,才是真的痛、真的苦,常常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但经过一段时间煎熬,这种‘至暗时刻’一旦过去,便会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万物皆我造,古今归俯仰。’能够在方寸之间营造一片山水天地,真的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交谈到最后,任真这样说。

(该文原载《兰州日报》2022年1月27日,作者为该报全媒体首席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