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逝雪,何问清晨。
姥姥这个称呼,随着当年的一声悲鸣,渐渐远去。时间的沉淀,却无法替代那一张满是皱纹的笑容……
还记得那年秋初,父母已外出做工,周末略显闲暇的我,除了复习复习功课,就是百无聊赖的骚扰一只小黑狗。
躺在地上撒娇的小黑狗,突然起身冲着院里叫唤了两声。随即一声门响,我抬眼望去,一到熟悉的身影走入我的眼帘。
“姥姥,您怎么来了?”我高兴又心急的起身相迎,生怕走路颤颤巍巍的姥姥摔倒。
只是拄着金属拐杖的姥姥,倔强的拒绝了我的搀扶。因为在她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是身体健硕的模样。
一老一少,还有一只小黑狗,如此奇特的组合,以慢吞吞的速度走进屋内。当时我在想,姥姥如此缓慢的速度,这接近两公里的距离,用了多久才能走到。
姥姥环视了一周,已然被我搞得乱糟糟的屋子,看着厨房那片狼籍,不由得叹了口气,脸上已又些不满的模样。不知是对我这个破坏王的责怪,还是对我爸妈白天“弃我于水深火热”而微怒。
“孩子,吃午饭了吗?”姥姥转脸温柔慈蔼的问道。
我摇摇头,“还没,打算等下热热剩菜。这不,小黑也没吃呢。”我指着围绕在姥姥脚边撒欢的小黑狗说道。
姥姥拉下脸来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吃那些怎么能行。”
紧接着姥姥那满是皱纹的脸庞,竟如同小孩般露出来顽皮的笑容:“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姥姥褶皱的双手,从随身的花布包里,拿出了一个表面斑驳的老式饭盒。
在饭盒完全暴露在我眼底的那一刻,我的嗅觉似乎已经被牢牢吸引。
“姥姥,这是吃的吗?”我假装糊涂的问道。 姥姥带着了然的神色笑道:“你个小机灵鬼,知道了还问。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鸡腿,这可是姥姥用了一上午煲出来的,又香又嫩。”
此时的'我,像极了小黑,舔着已经快要溢到嘴边的口水,忙不迭的打开饭盒,拿起一只鸡腿上去就是一口。
可嚼了两下,我不禁皱皱眉头问道:“姥姥,这鸡腿怎么没有盐啊?”
姥姥闻言一愣,从另一只鸡腿撕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几秒后姥姥一拍大腿,面露懊悔与伤情,低声哀叹道:“唉,年纪大了就是不好,做个鸡腿都能忘记放盐。不中用喽,不中用喽……”
姥姥那忧伤隐晦的眼神,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半开玩笑的安慰道:“姥姥,要我说什么跟年龄没什么关系,我妈做菜也经常忘记放盐,我看就是遗传。”
“你这小鬼头,就你激灵。”姥姥伸出褶皱瘦弱的大手,用食指刮了一下我的小鼻子说道:“长大了,知道哄姥姥了是吧。”
被揭露内心的我,只能嘿嘿的傻笑着跑到厨房拿了一瓶酱油回来。
“还别说,这鸡腿蘸酱油好吃的不得了。姥姥,以后就这么做鸡腿,搭配起来特好吃。”我一边狼吞虎咽的撕啃着,一边不忘继续拍着马屁。
看着姥姥那如孩童般,开心知足的笑容,我眼里不禁隐隐泛出了泪花……
整整一个下午,一老一少,还有那只小黑狗,就在那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的度过……
从那以后,我每次去姥姥家吃饭,都要提前倒上小半碗酱油。在我心里,咸滋滋,黑漆漆的酱油,也许就是打开姥姥笑容的钥匙。
几年后的深秋,姥姥含着慈祥安逸的笑容离开了我们。那声声悲痛,已经麻醉了我的心灵,脑中只有那满脸堆砌皱纹的苍老脸庞,那倔强不服老的脾气,还有那童真、朴实、慈祥、调皮的笑容……
直至如今、未来,我仍会清晰的记得,那触动心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