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1951年生于北京,清华大学附中毕业后,于1969年插队延安,1972年因病致瘫,转回北京,1971年到1981年在 北京某街道工厂做工,后主要从事文学创作,现为北京作家协会合同制作家.1979年开始创作,1983年和1984年分别以《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和《奶奶的星星》荣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1996年11月,史铁生的短篇小说《老屋小记》获得浙江《东海》文学月刊“三十万东海文学巨奖”金奖(五万元)。小说记述他在初残后工作于街道小厂时的经历。有人称誉它:“怀旧但不感伤,冲淡悠远,充满寓意。”另外,余华的短篇小说《我的故事》与陈军的中篇小说《禹风》、苏童的短篇小说《棚车》(各三万元)获二等银奖。《老屋小记》和《务虚笔记》获得《作家报》1996年十佳小说奖。1997年当选北京作协副主席。
我知道的史铁生
那一年我还没有电脑,一位在上海文学工作的朋友抱了一大叠手稿找我,
说有一个中篇字不是很清楚,在作铅字前需要请人抄一遍,抄在五百字的稿
纸上,每个字不要求漂亮但要端正,一笔一划地写,因为是给排版工人看的。
我忘了那个中篇的字数了,好象在五、六万之间,总***抄写费是二十元。我
当时特别穷,就答应了。那个中篇就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据说这二十
元还是从史铁生的稿费里扣除的,而给多少抄写费事先也征得了史的同意。
抄写很辛苦(给了四天时间,只得日夜赶着抄,手、脖子,眼睛都很疲
劳。在这之前和之后,为了钱我作过各式各样的体力工作,这还是它们中间
斯文的一样),幸而看史的文字又是一种享受。后来我去过北京,就住在地
坛对面的招待所里,一大清早赶去看史铁生描写过的地坛,由于太过早,几
乎没有一个人,我一个人往地坛深处走,很肃穆安静也很寂寞,好象这样的
安静游离在真实生活之外。
再过了很多年,我有一个朋友要离开北京,去哈佛讲学,德国某报的记
者在建国门自己的居所为他举办告别party ,聚集了京城的一些名流,在席
间高谈阔论。
我当时在电影学院读书,因为和周某私交不错,而他正沉浸于终于可以
离开终于可以去一个开阔的地方极度兴奋中,我说我去算是哪一个档次的客
人呢,他说去长长见识嘛。我想我的动摇是正确的,我在当日的客人中间几
乎是一个怪人,我想席上的客人各有各的美丽,有嫁给境外人士的美女,刘
某菠说他的美丽是思想上的,是聪明人看得见而笨蛋看不见的那种美丽。他
坐到我旁边问我听到他的名字想起了什么。我老实告诉他我在此之前并没有
听过他的名字。席间不乏这样刘某王某,在自己思想体系根本不存在的时候,
首先肯定自己的思想如何地震惊了世界。当然他们在谈论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那位著名的皇帝招摇过市的时候也是认为他穿上了新衣。
这个party 的一个角落里,史铁生坐在轮椅上,腿上坐着主人的三岁的
孩子。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与史铁生见面,我没有能一眼把他认出来,而他也
没有象刘某王某一样发表演讲广播自己的名字无限夸大自己的影响力。整个
晚上他没有大声说过话,当主人对我说角落里的一个就是史铁生的时候,我
走了过去,告诉他,我很喜欢他的《我和地坛》,而这篇稿子是我抄写的。
史铁生打量了我一眼,问我:为什么要接这个活呢,我说穷啊。史铁生笑了,
说,真是没有人肯承认自己来自中产阶级以下的呢。那个party 上除了伪思
想家,就是伪贵族。
史问,很辛苦吧?我道,是啊。其实人人都这样呢。那天晚上的贵宾们
何尝不辛苦呢,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走上了舞台,沉浸在一个戏剧情节中,虚
构出另一个自己。
史铁生提前离开了,走之前转了轮椅到我的旁边,请人给我和他拍了一
张照片,这合影很久以后有朋友给我寄了过来,他那里有没有,我就不知道
了。后来留心史发表的文字,并没有哪一篇说到那个party ,想是史铁生认
为那个晚上没有意义也没有趣味,已经浪费了时间了,不想为它浪费稿纸。
Thursday,February 12,1998 11:11 PM 贴于嘉星〔文思万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