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枣红边儿,八月十五枣红圈儿。”儿时的中秋,我最盼的就是香甜软糯的枣花馍。
打我记事时起,老家的院子里就长着两棵枣树,在最遥远的记忆里,我刚刚会走路,经常仰了脸看枣树上什么时候挂枣、枣什么时候长大变红。待进入阴历的七月,我就搬个小板凳天天坐在枣树下,眼巴巴等风来刮掉熟透的枣子,便飞快地捡起来塞进嘴里。
有时,放学早的哥哥故意跟我抢枣吃,惹得我放声大哭,爸爸或妈妈就一边训斥哥哥,一边拿了长竹竿打下一地的枣来洗干净了给我吃。这样的日子并不多,我四岁时搬到新家,与大枣树朝夕相伴的日子就结束了。
后来每年的七八月,仍在老家住的堂姐会送来一大兜枣,说是“老家树上结的”,我们就有一段时间拿枣花馍当主食了。每次妈妈做枣花馍,我就坐在小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妈妈把枣洗净晒干了,妈妈开始发面和面了,面醒了,妈妈把面揪成一个个小面剂儿了,妈妈用筷子压出花型,把两个枣卷进面里去了,妈妈把馍蒸上了——面的.香味和着枣的甜味飘进鼻子,我便站起身来,喊着:“上气儿了!上气儿了!”妈妈掐着时间,终于拿出竹箅子来,把一笼枣花馍倒扣在上面,我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馍来,哈着被烫的手,连馍带枣地啃下去——嗯,这滋味,可比那难吃的五仁月饼强多了。待吃饱了肚子,便对枣花馍挑剔起来:怎么那么厚的面皮呢?便把甜软的枣一个个抠出来吃掉,次日,大家便只能吃一个个数字“8”形的黑窟窿馍了。
印象最深的是干娘做的枣糕。干娘是非常传统的家庭妇女,做得一手好面食,每到中秋,就会给我家送一个面盆那么大的枣糕馍来,趁干娘跟妈妈闲聊时,我便趴在枣糕旁边抠枣——这件事情比较过瘾,比抠那“8”字形的枣花馍有成就多了。在一般情况下,我先抠枣糕一圈的枣,抠完了就拿筷子去撬开上下两层厚厚的面皮,然后就左一个、右一个地把枣都抠出来。等妈妈回过神来看我时,枣糕已经完全失去了来时的端庄模样,变作千疮百孔的一堆面了。妈妈一边骂我“死鬼闺女”,把“恁好看的枣糕懂哩不像样”,一边跟干娘道歉,说把我惯得没一点样儿。干娘总是慈爱地说“闺女好吃就中,明儿得闲我再蒸一个送过来”……
又是一年中秋,干娘早就驾鹤西去,妈妈还记得蒸枣花馍给我抠枣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