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想过,如果写一篇关于乡村的小说,该怎么写?看过萧红的《生死场》后,我突然感觉到,就应该像萧红这样去写,乡村的景色在他的笔下充满生机,山羊、牛、马、蝴蝶,小麦、高粱、榆树、向日葵,这些自然之物伴随着人们的生活,四季往来,从不缺席。而乡村的人们,也像自然的消长,忙着生、忙着死。所谓 “生死场”大概就指当时的社会,人们在封建愚昧的环境下生生死死,又在绝望中走向新生。这完全代表了当时中国乡村人民的生活状态。
连鲁迅先生都说:“与其听我还在安坐中的牢骚话,不如快看一下《生死场》,她才会给你们以坚强和挣扎的勇气。”
许鞍华导演的电影《黄金时代》很多人都看过,这是关于萧红的个人传记。另有一版本电影《萧红》,由宋佳扮演萧红,前者偏文艺、尊重史实,后者剧情比较连贯、更具有传奇性。这些电影描述的萧红,幼年经历坎坷、感情经历丰富、具有叛逆性。
《生死场》这本书好在哪里呢?我想应该是其中流露出的自然性,还有其不同于一般小说的特质。《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里这样形容萧红:“她以纤细敏锐的艺术感受写出北中国农村生活的沉滞、闭塞,以及由此造成的对民族活力的窒息。这一方浸润着血污的黑土,乃是人的永劫轮回的‘生死场’,在精致的描写中,带有某种象征。”
萧红曾经说过一句话,其意大概如此:小说书写虽然有一定规范,但没必要写的都像巴尔扎克和契诃夫一样,有各式各样的作者,也有各式各样的小说。
所以,最后萧红的小说写的充满诗意,有时候像散文,有时候又回到小说,这一点在《呼兰河传》中表现最明显。但是萧红最终以其女性独有的敏感气质,写出了自我的内心感受,让读者读起来深陷其中,其忧郁感伤的气质也感染了无数读者。
小说《生死场》写了王婆、金枝、月英、冯丫头等女性形象,其中以王婆形象最为突出。
王婆刚出场时是一种神神叨叨的形象,总是抱怨自己的命运孤苦,说着一些胡言乱语的话。结合全书来看,王婆是一个改嫁过来的女人,丈夫的孩子是平儿,她总是躲避从前的事情,但是很多人对她的过去很好奇,她从前有一儿一女,儿子当了土匪,被人打死,女儿冯丫头子也几乎无依无靠,过着悲惨的生活。但是王婆为人很热情,她会约五姑姑去探望重病的月英;卖马的时候她显然于心不忍,看着马儿跟在她的身后,她哭着回家,两只袖子完全湿透;生活的苦痛让她脾气暴躁,她会用树枝狠狠鞭打马背,直到树枝断裂;此外,王婆也有英勇坚毅的一面,丈夫打算造反杀地主的时候,她靠着儿子的关系借来枪,相比于身边的其她柔弱的女人,她的做法相当勇敢。王婆也对生活失去过信心,当得知儿子被枪毙时,她服毒自杀,却又死而复生。最终,王婆面对生活的苦难,变得麻木起来,不再抱怨生活,而是勇敢的听之任之。
金枝是年轻女性的代表,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却把自己最珍贵的贞操献给了成业,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以为靠着大肚子可以嫁给心爱的男人,却不知男人在婚前婚后是截然相反的态度。成业的婶子曾经寓言道:
“等你娶过来,她会变样,她不和原来一样,她的脸是青白色,你也再不把他放心上,你会打骂她呀!男人们心上放着女人,也就是你这样的年纪吧!”
成业是一个不懂的控制自己、充满兽性的男人,婚后她不在意金枝的想法,总是对她打打骂骂,后来还因冲动摔死了自己的女儿小金枝,面对悲惨的生活,金枝决定逃离乡村,前往城市寻找未来。在城市里,她替人缝补衣服,给母亲寄钱,却不甘心沦为妓女,靠着皮肉挣钱。金枝最终看透了这个“生死场”,打算出家做尼姑,造化弄人的是,在乱世,连尼姑都做不了。
月英是村子里最美的女人,为人温和,从不敢高声言语,她瘫痪在床后,男人觉得她无法医治,从不管她的死活。每天晚上,她在炕上口渴了,祈求丈夫为她倒一杯水,丈夫充耳不闻,埋头便睡,于是整夜里,都能听见月英痛苦的呻吟。丈夫曾经求神问药替月英治病,但终究无济于事,觉得自己尽到了责任,便对月英的生命失去了信心。狠心的男人用砖块把月英围住,吃喝拉撒都在密闭的空间,这些举动都加速了月英的死亡。
《生死场》中除了这三位女性,还简单刻画了一部分男性,如王婆的丈夫赵三、转变极大的二里半、天真可爱的平儿。赵三一开始也是个热血青年,遇到加租的事情便打算反抗地主,可是一事无成后,他开始变得消沉,靠着做笼子谋生,后来赵三修炼老了,日本人发动“九一八”事变,赵三的热血又涌上心头,可是年老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壮年人走向战场。平儿是赵三的儿子,个性比较天真活泼,他骑山羊的场面很有画面感,长大后,平儿加入反抗军,成为了一个平庸世俗的战斗者。二里半是个瘸子,整天守护着自己的羊群,过着自我的小集体生活,但是在李青山的带动下,他也加入了革命。书中的男人,大都带有封建主义色彩,大男子主义、不尊重女人、心狠手辣,但是这些人最终都选择了反抗道路,坚决不做亡国奴。
萧红刻画的人物和动物很像,整天忙着生、忙着死,作者有意的将人和动物作比较,突出一个主题:“在乡村,人和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这里的人几乎没有生活方式,全凭欲望和习惯驱动着前进。一年四季,虽有不同的景色,但人们的劳作方式大抵相同,这就像一种循环的命运,人如果不思进取,便会如同动物一样,在这人间的“生死场”中傀儡一样的活着。
作为“东北作家群”的代表,萧红带领着和她一样曾经生活在农村的萧军、端木蕼良、骆宾基等人,描写着东北这片土地上麻木的灵魂,并为这些人找到了反抗的出路,这在无形中鼓舞了人心,使得文学的雨露洒在每个干涸的灵魂上。作为女性,萧红细腻的感情也让读者体会到生活的艰难和自然的美好。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萧红的作品很适合女性阅读,这种诗话的表达方式,即使作为对生活的一种记录也是熠熠生辉的。希望更多人读读萧红的短篇,去体会她对生命历程的记录,萧红只活了31岁,却反抗了大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