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学习、工作和生活中,大家都接触过散文吧?散文对作者主观感情的要求是所有文体中仅次于诗歌的。什么样的散文才是真正的好散文呢?以下是我帮大家整理的一句弥陀作大舟散文,欢迎大家分享。
甚喜弘一法师写经体的字,怎么瞧去,都觉横如慈眉,点若善目,似拙而温,似稚而润,一副菩萨相,给人无限的亲近之觉与安宁之感。 其中有一幅字,最觉着好,单书“三省”二字,落款为“辛巳二月十六夜,梦两示‘三省’二字,翼日书此以自勉励,晚晴老人。”
“晚晴老人”,是弘一法师晚年的号,说是取自李义山诗:“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之句。他还有一号曰:“二一老人”, 说是取自吴梅村诗“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之语。想来,皆是自谦自勉意思。弘一法师四十八岁时,其学生刘质平、丰子恺、与好友夏丏尊等人,***同集资在上虞白马湖畔,为其建筑了“晚晴山房”,其所居之处,也称作"晚晴院"。弘一法师并将此“晚晴”一号,一直沿用到晚年。如上所说那幅落款为“晚晴老人”的"三省"之字,想来概是书自他晚年的居所,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的晚晴室之中。
那幅“三省”字,写的是大而不咄,简而不枯,其“三”字极像是人之半张脸,有所思,有所悟之样儿。“省”字看去极为妙,一觉是“小”字与“自”字之合,“小”字竖厚点薄,却无形强调出"小"之小觉来,"自"字撇重目重,亦悄然暗显出"自"之大感来。看过,想来,人或该时时参悟与修持"小我"或"无我"之境,以防自私,自利,自满,自大,自我之妄图与妄为的泛滥;那“省”字,也觉是"少"字与“目”字之叠,概为与人,与事,与四时万物相处时,应少用目,而多用心之意。
在书法方面,弘一法师曾作过一文,说出家人若不懂得佛法,或不刻苦钻研佛法,而只是会写几个漂亮字,那是可耻的事。出家人一定要以佛法为重,暇时,练练书法写写字倒是有益的。“倘然只能写得几个好字,而不专心学佛法,虽然人家赞美他的字写得怎样的好,那不过是‘人以字传’而已。”“出家人字虽然写得不好,若是很有道德,那么他的字是很珍贵的,结果都是能够‘字以人传’的。” 你听,这话讲的多好。以此可见,弘一法师的书法之所以写的那么好,那么具足佛性,一来在于他的勤学苦练,最重要的,还要在弘一法师对佛法的透彻参悟上。他写下的那些字,是他功底,人品,佛性的完美结合与体现。他既不是“人以字传”者,也不是“字以人传”者,他是“人字俱传”者。
弘一法师于世有“艺僧”之美称。他的书法造诣自成一派,可谓精湛,可谓炉火纯青,然,其除书法之外,更是擅诗,擅词,精通音律。他有一首感怀诗写的极好,“昨夜星辰人倚楼,中原咫尺山河浮。沉沉万绿寂不语,梨花一枝红小秋。”诵读间,一股淡淡的惆怅与浓浓的红尘气息,像那一枝梨花之香般扑面而来,掩也掩不住。他还有一首《送别歌》,词曲作的都好,唱的人更是别心深重,几代不衰。他的画也画的着实了不得,其墨底之十八罗汉图,曾看了又看,喜欢的要命。或赤脚,或坦腹,或持花,或执扇,或面生纵皱,或一脸清白,众罗汉皆轻袍飘渺,态妙而神真,如如耐端,直叫人看的目不眨睫喜不释卷。其弟子丰子恺在绘画上,似有所师承,他所绘《弘一大师造像》一图就绝好。那像中,法师身袭僧衣,相似轻无,一转念珠垂挲掌间,默默然,实有其十八罗汉图之美感与深味。
丰子恺先生对弘一法师可谓情深意笃敬重有加,大师对他亦极是关爱极是信任。大师曾于出家前,将俗世里的一些照片,书,物之类的,一并送给丰子恺先生保存留念。丰子恺先生也都一直视若珍宝妥为收藏。不料后来,他的“缘缘堂”惨遭战火毁灭,恩师之照片亦毁于一旦,丰子恺先生痛惜懊悔不已。幸得先前有人曾借用过这些照片,并有心将复印的底片留存,后将复印本一套又转赠送于他,方可解其思渴与追悔之心。丰子恺先生曾作文详诉过法师出家前的那些照样。说年轻时作为翩翩富贵公子时的李叔同(弘一),“丝绒碗帽,正中缀一方白玉,曲襟背心,花缎袍子,后面挂着胖辫子,底下缎带扎脚管,双梁厚底鞋子,头抬得很高,英俊之气,流露于眉目间。” 说李先生留学日本时,则“高帽子,硬领,硬袖,燕尾服,史的克(手杖)尖头皮鞋,加之长身,高鼻,没有脚的眼镜夹在鼻梁上,竟活像个西洋人。” 说李先生回国后,转而为人之师时,“漂亮的佯装不穿了,却换上了灰色粗布袍子,黑布马褂,布底鞋子。金丝边眼镜也换成了黑的钢丝边眼镜。” 丰子恺先生还甚赞其师是美男子,是“淡妆浓抹总相宜”,说"他穿布衣,全无穷相,而另具一种朴素的美。" 这一份为弟子者对恩师的心,真是可见可见啊。
丰子恺先生对其师像影的描绘,看着不过寥寥几笔,实际上,却可涵盖弘一法师的半生历程。
那个戴丝绒碗帽,穿缎袍子的弘一是青年时的弘一,那时他还叫李叔同。他出生在天津一富宦家族,自小就学诗填词,受到良好的教育。不幸的是,后来父亲早逝,作为侧室的`母亲,在家族中地位又卑微,这使得他在性情上有早熟早悟之迹,那首十五岁作的“人生犹似西山月,富贵终如草上霜”之句,就足可证明。后来,他因康梁变法失败而受牵连,奉母南迁上海。居上海期间,结交了很多新朋友,也受到新思想的熏陶,他们一起办刊物,办学会,一度是风声水起的。这之后,他唯一的亲人---母亲不幸离世,又加之当时时局动荡,于是,他毅然选择了出国,游学日本。李叔同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可谓多才多艺。在日本期间,他更是对西洋艺术进行了深入的学习与研究,在艺术造诣上得到了更大的升华。他还在攻读之余,组建了“春柳社”,把中国的戏剧艺术推向日本,并得到日本戏剧家极大的好评。渐渐地,他从一个旧式的翩翩富贵公子,变成了一个着“高帽子,硬领,硬袖,燕尾服”的中西完美合璧的人。在此之后,那身着“灰色粗布袍子,黑布马褂,布底鞋子”时的李叔同,则是回国后,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教音乐与图画课时的写照。丰子恺先生就是那时受教于他的。丰子恺先生有很多文章回忆其师,也写了许多其师在师范学校教音乐课时的趣事。说他的李老师是怎样的面相严肃,怎样的做事认真,还说他的李老师是怎样以柔和态度对待用力摔门,及随意放屁的学生的。其间笔笔写的真肯,写的有趣,叫人在捧读间,可清晰看见了弘一法师未出家前的另外一面,看见他怎样由缎袍加身,变成西装革履,最后变成布衣布鞋的。这转变,或者说是这蜕变,其里深意,不说,自明。
出家前,他是李叔同,是翩然青年,是富家公子,是留洋学生,是高校教师;出家后,他是弘一法师,是个芒鞋,破钵,持戒律,潜心修行的和尚。李叔同是三十九岁上做的和尚,六十四岁时圆寂的。若抛去孩童不经事的岁月,正好是前半生二十五年,后半生二十五年,真的可谓是:半生公子,半生僧。
前一段,我回青城探家,尽破天荒做了一次大盗雅窃,将兄长旧屋书橱里一本《老照片》悄悄夹带了回来,因实在喜欢书中《弘一大师涅槃像》一照。照片黑白样儿,上书“中兴南山宗弘一律师涅槃瑞相”几字,下见一室,小小的,半壁白墙上,似有人影绰绰。室内有一简易木床依墙而置,弘一大师右臂头枕,左臂搭身,侧卧于床上。光脚,旧衣,宽额,墨眉,目轻合,嘴微笑,俨然午间小憩。床下,砖隙粗大纵横醒目,有床腿斑驳的暗影,光阴似得浓浓撒满地角,一双草鞋并栖,如莲开在影前的长砖上。除此,照中便再无一物。然看看间,就觉有股清凉之气冉冉而来,心内顿时少燥,并悄生持久之静,那又何止是丰子恺先生笔下一句“浓妆淡抹总相宜”,更或一个“美”字了得的。
弘一法师是中国近代历史上著名的艺术家,教育家,佛学家,是令人景仰的集诸艺于一身的高士,遂读他写他的人,文,可谓不计其数。很多人都在研究他出家为僧的原因,什么出生环境,家国的环境,时代的环境,什么破产说、遁世说、幻灭说等等,挖掘之深与阐述之详,真真是令人瞠目。其学生丰子恺先生更有他的“三层楼之说”,说人的生活有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说弘一法师就是在其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之上,去寻找灵魂的生活。这种说法,也得到许多人的认同与赞同。我心下倒觉着,这不过是作学生的对作老师的一种敬仰与赞美,就如同他赞法师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男子一样。其实,弘一法师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他的入世与出世,不过遵循着"喜欢"二字。据闻,弘一法师当初出家为僧前,就曾几度住在寺院中,他自称“到出家人所住的地方看看,心里觉得很有意思”,看见楼上的一位出家人经过窗前,“我看到他却十分欢喜”,就连人家寺院僧人所食饭菜,他都觉喜欢的不得了。可见,其命定里是极具佛缘的。弘一法师后来能够舍家国,弃情爱,几十年持戒律,粗茶淡饭过苦行僧的日子,旁人觉着不解,或不屑,然那在他来讲,却都是甘愿的,是欢喜的。
世间万事,最难得就是“喜欢”二字 。
弘一法师喜欢写字,并为这份喜欢身体力行。他的一个朋友夏丏尊就说,他的书法之所以能有那么高的造诣,都是素日习以为常的积累。说他平日练字,总是鸡鸣即起,非常勤奋。说他曾遍临古代碑石钟鼎,无丝毫的懈怠之心。这样的摹写练字法,在别人看来,或是一种痛苦,在他,却是喜欢。弘一法师喜欢佛法,亦如他喜欢写字一样,他也为这份喜欢身体力行。他修的是律宗,遂平素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行端坐正,过午不食,就连坐藤椅之前,都要摇一摇,怕压死了藤隙间小虫。据闻,晚年的弘一法师更是严以律己,一度为自己曾到处演讲,频频会客,时时宴会而惭愧不已,自称简直变成了一个,“应酬和尚”与“埋头造恶“的人。后来,法师就索性谢绝了一切俗世的拜访与宴请,草鞋旧衣,闭关蓬山,专事起著述来。
当然,“应酬和尚”与"埋头造恶"之类的话,是法师的自谦与自勉。不过,他的这种律己之为确是真的,且不论别的,单只如上所书“三省”二字,便是力证。那幅字落款为"辛巳",即一九四一年,即其圆寂的前一年,可见,弘一法师是活到老,自省到老的人,真真不简单。
有个故事讲他。说法师惯隐居山谷,有次好友徐悲鸿前去探望他,见其屋前一株枯干的老树居然发出新芽,便惊叹曰,“有高僧住在这里,连枯干的树枝都发出了新芽。” 弘一法师笑言,“不是这样的,是我来了以后天天给他浇水,就发芽了。” 佛旨何在?概就在此一语里吧!侍佛之心何在?概亦在此一语里吧!其实,何止佛旨佛心,世间万事万物万情万理,皆都在此一语里!
弘一法师除了此句醒人醒心的佛偈外,留于世的偈语还很多。比如“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比如“何以息谤?曰:无辩。”“何以止怨?曰:不争。” 哪一句悟去,都极有深意。弘一法师除上所述的“三省”书法之外,还有很多的书法留于世。随意搜罗来看看,便受益匪浅。其书“自净其心”之“心”,似一波微漾,喜而不燥;其书“一心求佛”之“心”,又沉实而坚定,像闭目打坐的脸。 还有一幅写: “万古是非浑短梦,一句弥陀作大舟。”此一幅不仅字写的极好,意思更好,可谓笔笔有光划划流泽,格外醒人眼醒人心,也清晰见证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生之程。想那“万古是非”里,概就有他做人子,人夫,人父;做公子,名士,革命者,留学生;做美术家,音乐家,教育家,戏剧家、书法家、画家······之般般影迹。然,千帆过尽,恍同一梦。后来,他才渐渐发现,原来青灯古佛才是自己的喜欢,也才最契合自己的灵魂。遂最终,他力断了红尘,跳出了五行之外,怀着虔诚而律己的心,找到并奉行着他的“弥陀”,他的“大舟”,在生之道路上,不仅自渡,还渡人。并有佛法之著两部留世,更被尊为“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世祖”。他“悲欣交集”的一世,他对佛法的一片欢喜之心,终得了“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之果,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