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节,给母亲上坟,之后都必须去奶奶的龙潭古镇,沿着一百年前的足迹,走过悠长而悠长的青石板街道,去万寿宫,在奶奶曾经呼风唤雨的古戏台,领略被遗忘和正在被遗忘的属于武陵山的近代文明。
在南疆生活的这几年,好多次,想故乡心切,便将龙潭古镇写进我的抒情散文和诗歌,那梦里依稀的古镇,常常,在帕米尔明亮的月色之下,从天际飘过来,古朴,典雅,亲切,像我从不曾谋面的美丽奶奶的怀抱。
而此刻,石板街就在我脚下,冬日的太阳暖暖地从高高的防火墙的翘角斜洒下来,老人们在街面上铺一张小桌,矮板凳坐着,在阳光下用黑油油的红点子牌和“三个钱”(流行于武陵山区的字牌)琢磨恬淡与幸福。
他们不知道手握相机的陌生人,就是古镇的孙子。他们已经对局外的一切失去了兴趣,更没有谁会关切一眼我风尘仆仆里属于帕米尔的沧桑。
漫步青石板长街,拾级而上,然后惬意而下,这样起伏的街道,两边有红灯笼红对联,小店铺有夺目的.小日用品。即便被现代人遗忘,而古镇的繁华还可以伸手触摸,生机依然。
孩子们的鞭炮还在,土家油粑粑的醇香还在空气里飘荡,米豆粉铺子的热闹还在,除了时尚的五颜六色的羽绒服,一切应该跟百年前没有太多的差别。有差别的是繁华不及,远远不及。
还有一些氛围,一些清朝末年的古镇氛围,这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可以说,我奶奶的龙潭古镇,是眼下在武陵山地区能见到的唯一一处没有被完全破坏的仍有一线修复希望的古镇,因为她曾经太艰难的交通和太偏僻的地理,以及没有被地方政府“开发”的幸运。
走出万寿宫,想去湄舒河边寻找奶奶的商船,而船坞依旧,江西潭依旧,只是我的镜头,怎样也取不下一片干净的绿色水面,两畔的塑料垃圾,定格成我镜框里无法抹去的遗憾。
然而不管怎样,每一年,我还是用我的脚丈量古镇的质朴,用我的眼记录古镇正在消逝的古风。去年回到新疆,写过一篇《你的寂寞我的疼》,今年再来,寂寞依旧,疼依旧。所不同的,是在三叉街口,看到了被大火焚毁的几幢街面老房子。
以这样的速度销毁,明年,后年,她又会是怎样的面目?
湄舒河,好诗意的名字,她是沅江的支流,不远的地方,就是沈从文先生的凤凰城。与凤凰相比,龙潭古镇有幸存活下来的有文物价值的东西更多,有近2000米的青石板街道,街道两旁,有1200余栋原汁原味的四合院木楼,还有,时至今日未被“开发”的优势。
这不是江南,这是一百年前四省边区的通商口岸,曾经的中华文明,在鲜为人知的武陵山腹地,打了个结,一个极坚实的结。古老,古老而坚韧。
朋友,趁氛围还在,何不带着怀旧的美丽心情,带了爱人或情人来我奶奶的龙潭古镇走一遭,走进百年前的古朴与典雅。最好让她着了我奶奶的旗袍,撑了我奶奶的油纸伞,这样,你敲门的时候,四合院的主人才不会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