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的长城是寂寞的,落后的;鲁迅的长城是不屈的,坚强的。
鲁迅先生的《长城》原刊1925年5月15日《莽原》周刊第4期,后收入《华盖集》。从文章落款来看,此文应是创作于1925年5月11日。应该说初读鲁迅的《长城》是令人诧异的,因为我们早已习惯了对长城的赞美,习惯了认识长城的伟大,在已经普遍达成“***识”的情况下,读鲁迅的《长城》不啻是一种震撼。其实,鲁迅的伟大就在于他总能穿越时空,总能看到事物的本性和真相,尽管有时这是我们不一定能够接受的。同样,读这篇《长城》,我们也读出了与以往赞美长城的那些文字很不一样的东西。除了震撼,我们也不难感受到萦绕在文字中的那份沉郁的气息。鲁迅开篇便慨叹“伟大的长城!”,然后笔锋一转,认为这长城不过是“徒然役死许多工人而已”,未必能够挡得住胡人入侵,现在不过就是一种古迹罢了。接下来的文字让读者感受到鲁迅笔下的长城已不再是那个实在的长城,而是一种象征——是旧思想、旧制度、旧传统的象征,是封建、保守、落后的封建社会的象征,他“总觉得周围有长城围绕”,因此在鲁迅看来,这长城是“伟大而可诅咒的”。鲁迅笔下的长城具有象征意义,而这种象征意义又是与鲁迅所处的时代与环境紧密相关。
相比之下,英国小说家毛姆的《长城》不像鲁迅那样着力于取其象征意义,而是在写实的基础上发出由衷的慨叹。1920年,毛姆来到了中国,写下了游记散文《在中国屏风上》,《长城》就是其中的一篇。这篇文章正如书中的其他文章一样,是毛姆用铅笔在路边买的黄色包装纸上草草写成,只不过200来个字。在毛姆的眼中,中国的长城“就像它所守卫的帝国一样不可思议”,它是庞大的、雄伟的、寂静的、令人敬畏的,同时它又是孤单的、无情的、大胆的。这是一个外国人真实的感受,为了强调这种感受,毛姆在文章的开头和结尾发出了同样的慨叹:“在薄雾中,庞大、雄伟、寂静、令人敬畏地矗立着中国的长城。”这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一种镌刻在作者脑海中的巨幅油画: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薄雾之中,中国的长城巍巍矗立在崇山云岭之间,它显得那么庞大、雄伟,在一片寂静中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这幅画面正是作者记忆中的长城,在随意的抒写中透着淡淡的嘲讽。因此,这篇文章不论是语言还是表现出来的感受都具有浓郁的个性色彩,或者具体地说,具有浓郁的毛姆本人的个性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