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故乡,在水一方
作者:赵雁明
我妈跟我说,龙兴雨,凤朝阳,龙腾凤舞的地方,一定有宝藏,心地善良的人,就能见到龙腾或凤舞。妈说那话时是想让我与善结缘,打小儿就修身善做本,也盼那龙兴凤舞的宝地,有我一片天儿。
有时我也做那样的梦,就在闾山的山脚下,一望无际的庙宇,顺着山体往上排,金碧辉煌的墙瓦,熙熙攘攘人群中,我兴奋地跟随大家往上爬,有伙伴有同学,还有许许多多兴高采烈的,漂泊异乡的日子,我经常做这样想家的梦,醒来久久不敢把眼皮睁开,依旧沉浸在家乡的画面里,沿着思绪继续展开,试图把梦里的活灵活现,与那时的那刻***和谐。
想家的滋味,太折磨了,冷水洗脸,薄粥暖胃,然后经过南腔北调的各种早上好,才能把梦里衍生的思绪,又拽回当天,继续站在讲台侃侃谈,无穷变量的连续与中断。故乡印刻在骨子里的是,遍地的蒲苇,遍地的流水潺潺,微风吹过那一刻,总是沈山铁路两旁茂密的植物,一会儿是嫩绿,一会儿又是叶子背面的灰绿色,而我却不知道,那些同伴和同学,正在做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我有一池水,正好种蒲苇,故乡那太多太多的蒲苇,也早把它最美的嫩绿,印刻我心中,从大凌河到大辽河,那一片广袤的三角洲,那一片广袤的湿地,不光把家乡装里面,也把家乡的四季,一并拢一起,让我想起了诗经里的那个词蒹葭,也想起了《孔雀东南飞》里的韧如丝。
除了蒹葭,还是蒲苇,从凌水,过沙河,然后东沙西沙携绕阳,一起汇入大海中,造就了世界第一大苇塘,静静镶嵌在中国最北的海岸线上。那片超大的绿肺,让我感受着家乡的美,也感受着绿在我心灵的悸动,那便是我深怀的,也是深情的,给我注入博爱与唯美,给我输送奉献的力量,无怨无悔着。
以前的村西头,户主叫做赵洪棉,他家房西有个小河沟,芦苇密密的,一望不到头,蒲接苇,苇里还有“水冲子”,活力无限的小鱼儿,无拘无束游其中,引得鹳与鹭,引得无数大苇莺,贴着他家的烟火,和谐与他与我们,做各种的灵动。就在那摸鱼,就在那捞虾,就在那里顺着蛤蜊螃蟹的踪迹,发现红尘起。
后来他的继子孙广杰,又把他家的西之最,往西挪了七八户,一汪曲曲水,从房后与其连,一个小池塘,一条东西沟,又串起村中小牧养,蒲相扶,苇相连,房前屋后小河沟,绿蒲绿苇与绿连绵,一直通连无虑河,一直通联西沙河,一直延伸到海边,野鸭就在道旁育雏,鹭鸶就在房前屋后搭窝,乡间小路上,鸡鸭猪狗的驻足,反倒没有鹳鹬漫步多,万物浮现红尘起,千姿唤醒和谐情,蒹葭衬托下的故乡,自然多了包容与兼爱。
那时的故乡,一家有事百家帮,那时的做人,无需回报无需说谢字,一句别见外,涌起诸多种亲情,扶一程,拽一把,只要是乡亲,到哪都是亲。记得当年沙河堡,记得当年清原或草市,记得当年去杨屯,记得当年夜走李家铺,挖河的,挖沙的,割草的,接船的,赶集的,下甸的,去山里,下苇塘,哪一次,不互帮?亲亲的蒹葭绿,亲情的家乡人。
乡音乡情与乡愁,满满印刻骨子里,无论离去与归来,都难以舍去蒹葭遍地的博大与精深。记得当年读书时,我的语文老师声情并茂给我们朗诵《孔雀东南飞》,“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不可移”,闾山,盘锦大苇塘,蒹葭遍地,河水湾湾,山魏巍,水逶迤,一处可攀,一处可览,磐石的坚贞,蒹葭的韧性,都会许在游子的心中。
故乡有一份渔舟晚唱,故乡有一份千菽稻浪,故乡有一幅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坚贞不渝,流年生香,我多盼辽河辽水的蒹葭,也像江南那样入诗入画,一条乌篷船,摇曳在其中,河边也有老茶馆,说书人正拍案不绝。其实我最想要的,家乡的游子,也盈一袖晚风与温柔,牵一缕月华的摇曳,守得心中的乡音感动,无论走南闯北,无论一路风尘,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把那种蒹葭的苍苍,那种河畔的天地之间的和谐,以及那一份厚重的故乡情,永不淡去,任时光流转,世事沧桑。
记得那年村中老者说,村里有青年,被鬼子给抓去,其父端了一碗酒,说了一句话,家乡的老少,命在你一身,宁可死在铁之上,不可活于木之身。铁是弹,木是刑,舍身取义的道理,乡亲一句话就通,村中的老者,能以苇之韧,化为磐石坚,那幅悲情悲壮的画面,也刻入了那时的袅袅的炊烟。
离开故乡,最想的是爸妈,然后是故乡的一切。人只有远离了故乡才明白,原来,故乡的鸡啼、犬吠、蛙叫、蝉鸣都是歌。故乡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是情。母亲的唠叨里,全是温暖的情愫,父亲的沉默里,尽是无声的挚爱。不管故乡是高楼林立,还是一马平川,故乡永远是心中最美的风景源,包括那时的河上帆船驶来,包括那时的打鱼晒网,一拨又一拨人,在河里拉网,一个又一个乡亲,吃力地挎着鱼筐,踩着泥泞的河边,把一筐筐鱼,一筐筐虾,一筐筐螃蟹,扛到大坝上,再扛回家,吃鱼么?来拿呀。
尽管多年没去南锅村,尽管多年没去沙河子,但依稀有的朱白屯,依稀的陆家和六屯,依稀的东荒甸,依稀的三台子,依稀的渔船和渔网,都换成了“橡皮船”,还有各种新式的牧与养,稻田变蟹田,鱼塘变虾池,遍地的水,遍地的鱼米之乡,再想吃鱼蟹,比以前更方便,所有这些与蒲苇,所有这些水相连,只要触摸到,总是泪阑珊,那些里的那些,都有亲情影,都有家乡情,马上会想起母亲,还有香醇的菜肴,熟悉的玩伴,都在蒹葭苍苍中,呼唤着游子早归来。
妈妈的叮嘱,乡亲的问候,又融入蒹葭蒲苇那片蓝天绿地,融入西沙河大坝上的云烟嬉戏,那一畦畦稻田,阡陌相连,一直连接大苇塘,一直延绵到海边,浩瀚湿地,蔚蔚蓝天,碧碧蒲苇,碧碧河畔,鸡鸣几家音,犬吠几家行,一切都那么亲切,一切都那么醉人,蒹葭遍地,蒲苇氛围,然后的乡音乡情,都是拖拽的“乐亭”调演变。
蒹葭茂茂的故乡,只是那浩瀚湿地里的一个点,却也凸现着那一片的风情,蒹葭绿绿,君在何方?蒲苇密密,蟹田连绵,虾塘累累,龙兴五色城,凤栖闾山间,美好的生活,早已楔入“上邪”的情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人生只能有一次,故乡也只有一个,君当似磐石,妾当如韧丝,蒹葭的故乡,在水那一方,静谧中的温暖,碧绿中的弥漫,天地和谐中的人与情,都能随时铺展开,心,可动,情,可倾,那里是我们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