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来到美丽的巩乃斯草原,晴朗的天空总是湛蓝湛蓝的,朝霞散落着柔和的红晕。东升的太阳明净清澈,灿烂可爱,从寂静的草原尽头浮出,喷射出清爽的光辉,舒展在白云上边的细边,沉浸在淡紫色的云雾中,绚丽的光彩犹如冶炼过的金子。远处的群山重重叠叠,缓慢地伸向天际,苍凉中透出原始的野性。
我曾几度在这暮色的草原上奔驰、追求、寻觅……它有肥沃的土地、丰盛的水草、万紫千红的花朵、绿火似的森林,当它被阳光照耀得非常明朗的时候,就如孔雀开屏,艳丽迷人、夺人眼目。羊群在远处移动,以它洁白的银身,反衬着太阳的发光体。不时跑过几匹枣红马驹,活蹦乱跳,蹄下溅起一道白花花的尘烟。雪白的蒙古包溢出芳香的奶油味,宜人而又陶醉,一曲悠扬动听的牧歌从远处飘来,我如梦似醉……
就在这“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草原,有我日夜想往的唐布拉村,她传来了多少知音,送来了多少温暖,使我永生难忘……
那是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个夏季,我刚从畜牧学校毕业,来到这距县城百余公里的偏僻山村当兽医。一次我外出查看牧点的牲畜越冬情况,在返回的途中,突然天气起了变化,早晨还是晴朗朗的天空,瞬时乌云压顶、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不多时就埋没了曲折狭窄的牧道。我在茫茫的雪野里迷失了方向,渐渐失去了知觉……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气温急剧下降,房东阿依夏老阿帕(阿妈)发现我的宿舍门还上着锁,就急忙叫老伴:
“阿斯卡尔,阿斯卡尔,小刘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事吧?”
“这孩子,怎么能一个人随便外出呢?”
“你少说两句,快去找,快去找。”着急的老阿帕说完,就打发老伴和小儿子四处寻找我。
在风雪交加的漫漫雪海中,老阿卡(阿爸)和小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边找边喊“小刘,小刘……”
当我苏醒过来已是高烧不退、重病在身、卧床不起、时晕时醒。老阿帕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时时流着泪水。几天后,我的病情恶化,老阿帕和小儿子用爬犁拉着我,把我送进了乡卫生院,给我喂药喂饭,日夜守护着我。阿帕的眼熬红了,面容日渐消瘦,我望着阿帕深情地说:
“阿帕,您回家休息休息吧。”
“嗯,你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我怎能放心?”
“阿帕,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不行,好好躺在床上。”阿帕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决,那样的慈祥,任我怎么劝她也不肯。在老人家的精心护理下,我很快康复了,重新奔驰在草原上,走家串户,接羔医畜。
阔别十几年后的今天,我随采访团又踏上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望着眼前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唐布拉村,怎能不让我想起当年的幕幕情景呢?回忆当年的难忘岁月,就好像我依偎在慈母温暖的怀抱。在那“衣冠朴素古风存”的唐布拉小寨,善良的哈萨克族人生性豪放爽快,热情好客。傍晚,村民们聚在一起,与燃起的篝火、晚霞融为一体,整个草原形成一片缤纷的绿色海洋,新颖别致、夺人眼目,这情景仿佛使我置身在美妙的仙境之中!喜悦的村民们踏着歌拍,翩翩起舞,男唱女和、女唱男对,悠扬动听。看,老阿帕正在这年轻的人流中……
此时,我想起妈妈从小教我的一首诗:“莫闲老妇秋容淡,犹如夕阳无限好。”是的,我亲爱的老阿帕,她正在绿色的世界里勤劳地耕耘……
啊,绿色的草原,每当我兴冲冲而来,恋恋不舍地告别的时候,一股难抑的情怀,使我万分激动。村民们在默默地为我送行,老阿帕质朴、善良、忠厚,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说:“孩子,常来,常来……”此刻,我怎能克制着内心的感情呢?看着阿帕白发苍老的面容、清澈深邃的眼睛,我深情地叫了一声:妈妈,便扑到了她的怀里。泪水如喷泉似的一涌而出,挂满了面腮,浸湿了阿帕的衣裳……
绿色的草原,我是您的儿子,阿帕,您是我的慈母,我骄傲地依偎在您慈祥温暖的怀抱,是多么幸福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