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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车岁月散文

诚然,许多日子就像一块旧铁,在时光里,渐渐地生了锈,默默地埋没在岁月的长河里。而一些难以忘怀的岁月,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金子,光转淡影,日子愈久,反而,愈发的亮起来。

 “穿上牛仔去游荡 ,阳光打在脸上 ,单车是我的翅膀 看世界什么样 ,多喜欢你在身旁, 看风吹的方向 ” 听着水木年华的《单车岁月》,一些不期而遇的往事犹如一只只蝴蝶,翩然落在了眼前。

 犹记得八九岁的时候,父亲为了方便母亲去乡卫生院烧饭,从别人的手里,买了一辆二手的凤凰女式自行车。那是我们村子第一辆自行车。车子有八成新,红色的,两根刹车线宛如凤凰展翅立在车头。车子推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了。父亲把车子推进了房间,我只能翌日才能去摆弄它。那一夜,我一直都无眠,想的梦的都是自行车。多年后,我读着吴祖光老师的一段话,不由得心生感慨。吴老师写道:“车到了手,我忽然胆怯起来,不敢骑它------我早已骑得很好了------也许是怕骑坏了;一直推到家里,那喜悦,夹杂着惊异,是难以描摹的。天黑了我把车推到卧室,端详,抚摩;蓦然觉得这不像真事,很像是做梦。夜里睡不稳,一夕数惊;几次开了电灯,起床看车子在不在;车子是好好地摆着的,有黑有白,发光发光;但我终于搬来了凳子坐下看着车子,直到天明。”吴老师真实地写下了我当年的心境。年幼的我守候着自行车,煎熬地度过了黑夜。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小伙伴们的艳羡目光,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去了晒谷场,一圈一圈地推着自行车跑。后来,到底是不满足推车了,我心一狠,自己一人晃晃悠悠地上了车子,车轮像翅膀,我在风里飞了起来。十二月的风有些刺骨,但是暖暖的。我沉溺于自行车风一样的感觉,我张开了双手,然后就摔在了晒谷场外。汗水打湿了我额前的刘海,成了一绺;坚硬的`鹅卵石磕坏了我的膝盖,青一块,紫一块的,汗水和泪水掺和在一起,分不清。可是那个年龄一点都不知道疼,我摸摸伤口,咬着牙又飞跃上了自行车疯狂地练习。冬天过去了,到了春天,我就能单手骑着车子,兴奋地学着男生哼着曲子小城乱跑,而车后是一群同龄小孩跟着我的自行车飞跑。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们班二十几个男女同学,约好骑单车去仙人寨玩。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骑在乡间的田埂上。风吹乱我们的头发,心飘逸于蓝天白云之上。女生的长裙,在风里像一朵朵可爱的野花绽放着。长风浩荡,所有的风日晒然,都一并地荡漾在阡陌上。很是奇怪,当年男女同学在学校时都不搭讪,在大家准备离校各自奔东西之际,一个个都学会了矫情。男同学会很优雅地在女生的记事本上留下自己的新地址,女生会给男生写一些缱绻的朦胧的小文字。到了仙人寨山脚下,最前面的同学走了神,被田埂上新挖出的一条小水沟绊倒。车轮在地上飞转着。跟随其后的车子一呼啦都翻到在地上。女生慌乱地收拾自己的衣裳,男生们忙不迭地扶起自行车。一个个狼狈而忍俊不禁。那些情景,多年都不能忘。

 读高中时,我和几个女同学喜欢游走小城。我们踩着单车,沿着青石板小巷游荡。街道上的梧桐树,开放着铃铛似的的白色花朵,层出不穷地落在我们肩膀上和发梢间。梧桐花香飘荡在古老的小镇,带着一种颓迷和朴真。风中氤氲着时明时暗的早春气息,单车的咯吱声如同柔美的绿色,一点一点地晕染着江南的古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张狂得不成样子。我们几个穿梭在小镇,车子骑得风驰电掣,留下身后的公公婆婆不住地摇头叹息。少年不知愁滋味,哪管湖风湖水凉不凉。

 后来,我去了山里教书,每天依然是单车陪着我。早晨的山间小路真静啊,披着薄如蝉翼的纱,飘渺如梦。我穿着发白的牛仔裤,单手骑着车,听山风呼呼地从我的身边穿过,秘不示人的气息在林间荡漾。有时候,我把单车停靠在路旁,安静地抄着手,看静谧的山在阳光下的瞬息变化。路旁的羊齿植物,在时光的隧道中,一声紧似一声的叹息,低回婉转。原来,最寂寞的情愫,有时是最销魂蚀骨的。

 电影《甜蜜蜜》里的男主角是黎明,他骑着单车带着饰演女主角的张曼玉,张曼玉一边偷偷地微笑,一边轻轻地坐在后座晃动着一双脚。幸福如蜜,黏黏的,都溢出来了,化作气息升华在整个空气中。“渴望一个笑容,期待一阵春风,你就刚刚好经过。”之后,两人因为生活不得不分手,各自奔赴自己的前程。影片的结尾,两人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一种与生俱来的忧伤,在惊鸿一瞥中,铭记于心的却是那段骑着单车的记忆。雪小禅说,也许很多爱情,本身就是一个时光。有时候爱情就是在千转百回后,淡淡地咀嚼着甜蜜的回忆吧。

 恋爱的时候,他喜欢骑着单车,追在我的身后。我的车子骑得很快,他就跟着骑快;我若是骑得慢些,他势必慢慢地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找我说话。半年后,我不再骑车。他一人骑着单车,身后坐着一直微笑的我,我们走遍小镇。我双手环绕着他,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他的体温在我的脸部,传递着那时候的幸福。幸福是密不透风的,它隐在我们的心里,一点一点地跳出来,绽放成满山的桃花。

 婚后,我们离开小镇,辗转到了另外一个小城,年幼的儿子留在老家。为了省钱,我和外子,每个周末,一人一辆单车,从小城骑车回老家,七八十里的路,两人说说笑笑,竟不觉得累。 遇上上坡路,他会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车龙头上,拉着我一起上坡。下坡时,他放开双手,风鼓鼓地涨满他的衣裳,他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我心惊胆战地跟在他的后面。风饱满的,暖暖的扑在脸上。

 我们在小城安居,再也用不上自行车了。自行车被我们搁置在仓库里。灰尘染尽了锃亮的车身,锈迹斑斑。往事如风,低低地吹过,似单车的铃声,吹得好远。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有一句最动人: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也许,只有在深夜,才会无意间梦到那些少年事吧。

 是夜,我梦到了自己一人骑着破旧的单车在小镇飞跑,一个小女孩笑着骑着车子追我,接着是越来越多的人,风吹散我们的头发,像昨日的风一样,暖暖的,然后,风如烟花,一寸一寸地凉下去,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