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连下了几日,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早操取消,我坐在一楼办公室里,隔着纱窗和窗外的绿树听雨,雨声近似于轰鸣声,令我忐忑,学生放学怎么回家?再这样下下去,会不会有地质性灾害?想到这里,我坐不住了,起身,自言自语起来,同事宽慰我,说他看了天气预报,中午十二点雨就住了。听了这话,我不禁欣喜起来。
然而这种满心欢喜只是我的独角戏,老天依旧满脸凄楚,哭得稀里哗啦,别说十二点,直到下午两点我回到县城,去廊桥上吃完“五谷鱼粉”,离开店铺时,雨仍旧那么大、那么密、那么急躁,我打着伞,边走边听雨点落在我的伞面上发出清脆而绵长的声音,如音乐,前调、中调、后调不尽相同。有了这种想法,我心里绷紧的弦稍微放松了点,于是迈开双足继续跟着感觉走,竟然发现面前的雨下得有了情调。
踏上廊桥的那一刻,仿若置身于画舫之中,游啊游,慢摇时光,船靠岸,要走过七八个铁质台阶,再沿着江堤回家,可眼前嘉陵江的水“呼”一下跳进我的双眸,我有些恍惚,难道我现在正站在黄河边看浪花涌动,感“长江滚滚东逝水”的豪迈,听浊浪排空的惊讶?
雨不管不顾地痛快着,居住在凤城里的住民则显得慌张起来,年长点的打着雨伞,站在江堤护栏跟前,认真仔细察看水势,担心洪水排泄口不够利索,议论着雨情……年轻点的忙着赶路上班,送孩子上学,无暇顾及雨水的清澈与浑浊,雨声大或小。看着江里的水势逐渐浩大,“洪水猛兽”这个词语的概念雏形,已在我脑海里初步形成,我默念:苍天啊,不敢下了,不敢下了!
即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看到雨水泛滥的样子,还是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了,脚下的步伐愈加沉重了,像是为了呼应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原本我见了积水潭一贯喜欢绕行的,可眼下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直接踩过去了。
进了小区,我连爬楼的力气都没了。走到一半时,便要停歇一会喘口气。一进门,发现阳台的窗户开着,窗外“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子,我吓傻了,这天呀,莫非拉开了要下漏的架势。这时,微信视频电话那头的朋友问我:“你到家了吗?天气预报说你那有可能会发生地质性灾害……”我挂断电话后,担心的不是我,而是老家年过七旬的老父亲。为坚守初心,他精心照顾着喂养着百余只散养土鸡、几只羊、两只鹅、一条狗……现在我只担心山体滑坡,打电话,他耳背;托家人劝说,无效,即便换谁,他顶多给一副笑脸等着把话说完。
幸好的是,母亲打电话来时我顺便问了父亲的情况。母亲说,我父亲正在家里看电视呢。这下我长舒了一口气,去烧水泡茶。请家里的音箱播放古筝曲,用柔和之声盖住窗外暴躁的雨声,用茶香掩住我不安的思绪......
听,外面的雨声,也慢慢柔和起来。这一天像极了人的一生,像极了不同年龄段听雨的感受:“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我未能卧于舟中,而是坐在案几前,让淡淡茶香包裹着我,渐弱的雨声敲打着我的神经,不再麻木,对眼下的生活、眼下的幸福,要懂得珍惜,顺着意愿走,活成属于自己人生当中的一抹风景。
仲秋,是收获季节。此时听雨,别有一番情趣。思考,归纳,可以是一季一年,抑或是走完一段路,一段深深浅浅的路,坑坑洼洼的路,皆能有痕,也有收获,正负方面皆算收获。为了在下一轮时间内能少走弯路,不走险路,适时地走入雨中,走入秋天,排空自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雨,听心,品人生。该醒则醒,该糊涂则必须糊涂。需急骤则猛烈,需柔和便轻盈些,心情自会愉悦,心也会随之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