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爱吃面的人
十分愿意,于春寒之暮,就一身苍苍的麻布衣衫,千山万水,跋涉去吃一碗古朴简净的面。山间家园的矮墙,湿润地滴出水来,岁月垂老的木窗外,是绿意浓浓的春溪。人间的昼昼夜夜统统是忙手忙脚给你做吃食的人,用心与你闲聊的人,一一都是难以忘怀的黑白记忆。
我爱吃面,面条在老家是一碗尺寸很小,气韵很大的食物。但在城市,被各种各样的面吓得无所下口:手擀面、炸酱面、牛肉面......一次两次可以,但吃多了总嫌弃那种浑猛倔强,欠缺一种秀润。
周末的清晨,我一睁眼就看见了氤氲的雾气,寻到源头,看见的,是连夜赶来的外婆,她在烧水,想必是又要煮面了。我赶忙过去想为外婆打下手,却被外婆笑着轻拦在一边,我只得退一旁观看。只见外婆弓着腰,从挂面筒中抽出一些面,手腕弯着,手捏成凤眼状,食指和拇指搓着把面撒入锅中。接下来是碧绿的青菜,携带着露水的清香,作为外婆劳动的果实落入沸水之中,“呲啦”,整个厨房都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面粉和蔬菜的清香。外婆赶忙拿起筷子,时而挑起一些,时而搅动一圈,整个过程不急不慢,像一首韵味悠长的散文诗。不多时,面煮好了,外婆将面分摊在几个碗里,端上饭桌,爸妈也都坐到桌前来。
寒天里,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话些家常,“呼呼”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面,碗筷碰撞间,浑身无比舒畅。这一碗寻常的青菜面里,没有生活的匆忙,也没有酒桌上的应付。
常常暗暗期待,于除夕夜的餐桌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扎扎实实的小碟子轻而易举地击溃人心,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令我们忘记了漫漫人生,放下了城府的深邃,在稍纵即逝的眉飞色舞里,在千篇一律的嘴脸和面具后,可以领略一种真挚,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祝福。在家人的谈笑中,放下包裹,一身轻松,释放亲情的因子,触动每个人内心的味蕾。
面条,就像纽带,让我时时回想儿时的味道。现在我明白:那味道,是人间没有杂质的亲情,那爱,一直在身边,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