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一年四季(散文)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儿时的一年四季却越来越清晰地映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小时候我家在农村,农村的冬天是格外的冷!尤其是北方的冬季,漫长而凌冽。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总有一些暖洋洋的东西让我回味……
虽然北方的冬季干冷而漫长,但是,北方的太阳却是慷慨而大方的。早晨的那轮红日冉冉升起一直到傍晚依依不舍地落下,从头到脚都是红通通的。从不扭捏,从不吝啬,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祥和之中。
当太阳露出笑脸以后,那窗棂上美丽的玻璃画就开始一点一点地融化、一点点地消失,化了的冰水顺着玻璃流到了窗台上。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大呼小叫的“快、快,赶快用毛巾擦擦,不能流到炕上!”
母亲是个持家过日子的好手。她住的屋子永远都是干净的、火色的。村里的人们都说母亲无论住到哪里无论房子好坏,家收拾的都是全村最整洁最漂亮的!这一点我完全随了母亲。
记忆最深刻的是家里面的那个取暖的生铁炉子,母亲擦的又黑又亮。为了节约一点点煤,冬天不管有多冷,晚上这个取暖的炉子是永远不会有火的。只有在城里工作的父亲偶尔回来,这炉子才是 生火 。平时冬天的晚上全靠一盘大火炕和那个同样被母亲擦得黑油油的大灶台取暖。
灶台上有两个灶坑,一大一小。每天晚上那个大灶坑里红红的火光映射在家里的顶棚上一闪一闪的,看着那红通通的火光,我们兄妹几个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渐渐进入了梦乡……
早晨,母亲第一个起床把炉子生了火。然后把我们兄妹几个 凉嗖嗖 的衣服搁在炉子旁边烤着,等着我们起来。这个时候一大锅“和子饭”已经熬好了,那上面一层厚厚的饭沫是我的专利,还有那双最红的筷子和一只有漂亮图案的花碗。不一会儿,喝和子饭“呲溜呲溜”的声音响遍了整个热气腾腾的屋子……吃完早饭,哥哥们上学的上学,干活的干活。只有母亲收拾完以后便坐在缝纫机前开始给全村的人们缝制过年的新衣服。
炉子上放着一个擦的锃光瓦亮的铜茶壶,茶壶嘴里冒着丝丝热气。大红柜子上的那个闹钟是父亲去北京开会时买的,母亲当宝贝似地放在一个用玻璃粘成的在当时看起来是非常漂亮的钟表罩里,那时针走的非常有劲儿“嘎登嘎登”的。母亲经常说,啥时候这个钟走不动了,我也就老了!多亏了这个闹钟和她做伴儿。那个时候我还小,整天就知道在铺着大红油布的炕上玩儿过家家,如果有几个小玩伴儿和我一起玩,那就更好了。
最让我们开心的还是村南面的那一条小河,无论冬夏都是我们的乐园。
冬天放了学的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拿上自己的宝贝——心爱的冰车,飞一般地奔向南河湾。美丽的冰面弯弯曲曲却又光滑如镜,很快寂静的南河湾便热闹了起来。尽管孩子们的脸和手冻的通红,手上有时候会有冻疮。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孩子们的玩性。那个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又多,孩子们也不金贵,随便玩随便疯,父母一般是不管的。
记得家里最调皮捣蛋就是我的二哥,由于经常玩冰车,一条帆布棉裤愣是磨破了,露出了白花花的棉絮。被母亲狠揍了一顿,便让父亲把二哥的冰车扔在了大队喂牛房的房顶上。等着父亲走了,二哥爬上去又取下悄悄地藏了起来。还再三叮嘱不让我告诉父母,否则就不带我去玩冰车了。
就这样一个漫长的冬季被我们日思夜想、快乐无比的年带走了。至于是如何过年的,我已在我的散文《那年那味儿》里叨叨过了,在这里就不重复了,免得朋友们烦。
母亲说,一年中过得最快的就数正月。正月一过,我们的新衣服就要脱下来准备明年大年再穿。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兄妹几个就非常沮丧。才是感觉年确实是过完了,冬天也要结束了,很快,春来了……
小时候的春天,基本都是在黄沙漫天中度过的!因为那个时候人们的绿化观念还不是很强。而且尤其是农历二月,有点儿青黄不接的感觉。母亲说,这二月可不好过。
记忆中的二月,羊羔子的叫声夹杂在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电线声中,让人感觉有点儿凄凉。当时的我也就六七岁吧?但是,却早早领悟到了这缺吃少穿、让人惆怅的二月。有时候大风把门帘卷起来狠狠地砸在窗户上“哗”的一声,玻璃碎了,母亲的心跟着也碎了,因为还得掏钱装玻璃呢。可以说,二月的心情人们是低落的!虽然,二月还有个节日那就是龙抬头——二月二。当时的人们喜欢这么调侃这个节日 : 有心死了吧,还有个二月二。意思是还可以挖挖大年的剩饭剩菜,再解解馋呗。
我从小与二有缘!我的生日是二月二十二,我的性格也有点二!所以这个二月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让我留恋的。就这样,北方的春天从二月开始了……
人们从过年的氛围中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们重新穿上了平时干活的衣服。早春的二月,人们劳作的第一个项目是: 担粪、滤粪。就是把每家每户积攒了一年的粪肥都运到一个地方,统一管理加工,等着种地的时候统一使用。因为当时是生产大队,那个时候队长在我的眼里已经是大官了。尤其我们是四属户,几乎是黑七类,看见村支书和大队干部我们都低眉顺眼的。甚至包括队上的保管和会计,看见他们我们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母亲有病,不能干重活。不能参加集体劳动,所以总是觉得低人一等。经常看着村里保管的闺女吃炒黄豆,而我们家连黑豆都吃不上。即使有点黑豆也是给小羊羔做饲料用的,有时候我还真会偷吃料豆子呢。
每当村里土城墙上那个大喇叭喊话时,我母亲就让我出去站在院子里听喇叭里说什么?是不是又在批判四属户?有时候风大听不清楚,还得挨母亲的骂。不过,春天也有道不尽的乐趣。比如 : 刨辣辣,刨甜草苗等一些可以打牙祭的植物。就这样到了农历四月份,春天基本就要结束了。我们迫不及待地换掉了又笨又丑的大棉裤,穿上母亲用旧裤子翻新的单裤子,那个牛气劲儿不压于过大年。
很快院子里的果树开花了!粉彤彤的一片!夏天就要来了……
农村的夏天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也没有南方那可人的早莺争暖树的景象。
有的只是村头那几颗歪脖子老榆树,像慈祥的老人在翘盼着自己的亲人。还有那并不婀娜的通天老白杨,如同钢铁战士一般矗立在一条小土路的旁边。它们努力地发芽,努力地生长,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看着燕去燕来。它们树冠上没有什么名贵的鸟儿,只有麻雀和喜鹊的喳喳声。
南河湾的冰早就融化了,清澈见底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燕子一遍一遍地在河边用嘴衔着新鲜的泥,不辞劳苦修建自己的爱巢。看着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我就问母亲,为什么燕子不住自己去年留下来的旧窝?非要那么辛苦地重新筑巢?母亲说,燕子是非常有骨气的鸟儿,也是非常勤劳的鸟儿。它们和麻雀不一样,懒!就知道吃现成的。那些旧窝是麻雀住过的,所以,燕子是不会再住进去的。听着母亲的话,看着燕子飞来飞去忙碌的身影,我不禁对这高贵的燕子萌生出几分敬意来。一只小小的燕子尚且如此,那我们声称主宰万物的人类呢?
农村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一块儿用破砖碎瓦圈起来的小果树园子,上面还用酸刺围着。里面栽着些果树,其余的空地上就种一些其它的蔬菜。这个园子既是夏天的风景,又是秋天的希望,谁家园子打理的好,谁家就有骄傲的资本,就像是培养出来一个争气的孩子一样!
记得我家的园子里除了有几棵名贵的“黄太平”果树外还有一些枸杞树,是父亲从野地里弄回来的。枸杞树适应能力非常强,没多长时间,它自己就串的满园子都是。刚开始结出来的枸杞绿绿的像翡翠一样,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玛瑙。有时候我们嘴馋的也会偷吃,因为母亲等着枸杞熟透了晒干卖钱或者给父亲泡酒喝。如果被母亲看见我们偷摘枸杞会打骂我们的。
当然夏天里我们最快乐的伊甸园还是村南边的那条小河。
小孩子光着屁股在河里面嬉戏抓小鱼 ,大姑娘小媳妇 就在河里洗衣服。她们一边洗一边嘻嘻哈哈、东家长西家短的唠着家常。
平时的南河湾犹如一位纤纤少女,温文尔雅、羞羞答答的。可是如果连着几天大雨,她立刻变了脸,河水猛涨,波涛汹涌。一改往日的清澈见底、温柔妩媚。那声音大的吓人,好像是万马奔腾。每到这个时候,村里的人们再忙也要放下手中的活儿,赶到南河湾欣赏这波澜壮阔的美景。大人们紧紧攥着小孩子的手,生怕这凶涌的波涛吞没了自己的孩子。村里的人们把这一惊心动魄的美景称之为——发山水。
夏天的孩子们不仅仅是玩儿,更多的还是替家里干活儿。孩子们一个个地挎着和自己身体极不协调的大箩筐,手里拿着铁铲和平时最要好的小伙伴们相跟着来到野地里挖野菜、打猪草、拔兔草。穿着露膝盖的裤子,那裤子和现在流行的乞丐服一样,只是没有现在的好看。
女孩子嘛还是喜欢去供销社看看,虽然兜里没有一分钱。但是,还是想去瞅瞅有没有心爱的发卡和漂亮的花背心,还有那绿色的红色的一次成型的塑料凉鞋。有时候大人们也会开恩,她们也是三五成群地结伴儿去供销社给我们买喜欢的东西和衣服。其中就有好看的汗塌塌,就是花背心,还有那绿油油的塑料凉鞋。发卡是不会给买的,因为那是个奢侈品,除非是特别娇惯的女孩子才能享受到如此的恩惠。当然,我不是那个幸运的女孩,尽管家里就我一个是女孩子。不过有时候在我的再三央求下,母亲也会给我买一个小的假手表。黑的发亮的皮带,做工精美的表盘。其实里面就是一张纸而已,上面画着时间、分针、秒针、忙针。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玩具表,我会高兴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记忆中的玩具还有小扑克牌: 就是用一张比较硬的纸,上面印着52张扑克和大王二王,好像是五分钱一张。然后自己回去用剪刀剪开,就成了一副小扑克牌了。还有那种吹着能发出声音的哨子,也是塑料的。有半个白色的半个红色的,也有通身一种颜色的,这些小东西在当时可都是我们爱不释手的宝贝。
夏天就这样在我们些许惊喜、些许困惑中悄悄地溜走了……秋很快就要来了。
小时候的秋是让人纠结的。
确切地说,我不喜欢秋天。尽管有多少文人墨客赞美秋、歌颂秋。但是,我依然不喜欢秋天直到现在。
要说秋天的景色那当然是最美不过的!尤其是黄土高原的秋天。天蓝的没有任何折扣,太阳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田野里的绿色开始泛黄。它要回报辛勤劳作的人们了。
家里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坐在家里也可以舒舒服服地晒太阳了,院子里的“黄太平”也熟了。人们开始忙着收割庄稼了,因为还是大集体,所以收回来的粮食都放在了大队的粮仓里,等着秋收全部结束以后按人头和工分分配粮食。这个时候是母亲最担心、也是最尴尬的时候。因为,我们是四属户,家里劳动力不足,好像是有一种吃白饭的感觉。所以每到秋天分口粮的时候,母亲总是忐忑不安。去早了,人家会说 ,你们家劳动出力的时候没有人,一分粮比谁都积极!去晚了,人家又说,这分粮还得让人请啊?怎么这么晚了才出来?今天不分了明天再说!看着母亲的那种无奈和无助,我突然感觉秋天比冬天还冷!
秋天的另一个让我发冷的景象是磨山药粉和腌菜。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种活儿让家里的气氛如此的清冷!虽然我是不参与的,因为我小。但是看着大人们腌菜和磨山药粉子,我是由衷的讨厌!有时候让左邻右舍过来一起帮忙磨山药。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各种大盆子,走路都没有地方下脚。
人们在忙忙碌碌中迎来了继大年以后的又一个大节——中秋节。这个时候,家里面的果子也熟了。虽然母亲常常生病,但是印象中的八月十五前后母亲的身体好像稍微好点,能和我们一起摘果子,那红黄色的果子一盆一盆的。我们孩子们也可以管饱吃,酥酥脆脆的,现在掏钱都买不到那种果子了!可是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有。
如果运气好的话,大队就把犁不动地的老牛杀一头分给全村人,也就是每家每户三斤两斤的。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忙着用线织果络子,然后挑一个最好看的果子放进去挂在胸前。就像是战士佩戴上胸章一样的神气!
中秋节最大的一项工作就是打月饼。母亲把平时舍不得吃的最好的白面拿出了,配上一点点红糖和胡麻油就开始和面。揉上一阵,然后就让面醒一醒。到半下午的时候就开始做月饼了!我流着口水看着母亲用葫芦把子蘸着桃红在月饼上压上一个花的图案,然后再用新的梳子轻轻地在上面切上方格,把月饼搁在平时不用的炉具里开始烤制。
月饼还没有熟透,香味儿已经溢满了整个屋子。终于月饼熟了!母亲小心翼翼地把月饼拿出来凉着,然后挑一个比较难看一点的奖励给我。我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香,真香!母亲高兴的合不拢嘴。月饼凉的差不多了,母亲把月饼和槟果混合着搁在一个坛子里,那香味一直延续至今……秋天就在月饼的
香味中戛然而止了。冬又来了……
这就是我儿时的一年四季,有欢乐也有惆怅,还有那道不尽的人生百味……
作者:郭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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