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就是陈后主写的著名的亡国之音《玉树后庭花》。
陈后主陈叔宝。小字黄奴,是著名的昏君之一。建康陈朝宫中,光昭大殿气势雄伟,殿前又建有临春,结绮,望仙三座大阁,都高十数丈,门广数十间,雕龙画柱,镶嵌着金玉、珠翠。引水为池叠石为岸,白石为桥,高耸入云,其窗牖栏槛,都以沉香檀木来做,极尽奢华,宛如人间仙境。陈后主每天沉湎在酒和女人之中,从不问国家大事。在经常举行的宫廷宴会上,陈后主更把中书令江总,以及陈暄、孔范、王瑗等一般文学大臣一齐召进宫来,跟美女杂坐在一起,饮酒作诗,互相赠答;征歌逐色,自夕达旦。再挑选最艳丽的数首谱成歌曲,由千余宫女歌唱、其中以《玉树后庭花》、《临春乐》为最有名,内容都是赞扬美女的美丽和风情。
其中陈叔宝尤其宠爱两个美女张丽华和孔贵嫔。歌妓出身的张丽华更是美人中的美人,秀长的头发七尺,可以垂到地面,眉目如画。光彩焕发。她性情宽厚而绝顶聪明,此外,更具有敏锐才辩及过人的记忆力,所谓“人间有一言一事,辄先知之。”她在做龚贵嫔的侍儿时,陈后主一见钟情,封为贵妃,视为至宝,以至于陈后主临朝之际,百官启奏国事,都常常将张丽华放在膝上,同决天下大事。于是大臣透过宦官,跟她勾结,从事买卖官爵和制造冤狱。宰相孔范,更与孔贵嫔结为兄妹,引进一批很有才华但不识大体的官僚,像玩弄木偶一样,玩弄陈叔宝。特别是张丽华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之后,立即立为太子,张丽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加提高、巩固。
而陈后主对皇后没有兴趣,一次偶至后宫遇皇后,便戏谑问:“留侬不留侬?不留侬去也。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三千粉黛,多的是佳丽等他临幸。皇后于是无奈回诗:“谁道不相忆?见罢倒成羞。情知不肯住,教妾若为留?”后主闻言而怒,竟欲废后。
陈后主除宠爱张丽华之外,还有龚贵嫔、孔贵嫔,还有王、李二美人,还有张、薛二淑媛,还有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陈后主自居临春阁,张丽华住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同住望仙阁。三阁都有凌空衔接的复道,陈后主往来于三阁之中,左右逢源,得其所哉!妃嫔们或临窗靓装,或倚栏小立,风吹袂起,飘飘焉若神仙。当时陈后主还特地选宫女千人习而歌之。陈后主还拌演女人唱曲,也是维妙维肖、细腻入微。突然一曲《自君之出矣》奏出“思君如昼烛,怀心不见明;思君若落日,无有暂还时;思君如夜烛,垂泪著鸡鸣。......”唱得是日月无辉,情浓至哉。本来是歌颂嫔妃们娇娆媚丽,堪与鲜花比美竞妍,但却曲调一转,蓦然唱出“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的哀愁意味,时人都认为是不祥之兆。
开皇八年(588年),杨坚派晋王杨广率领五十万大军向南方陈朝发动了总攻,次年元旦清晨,隋朝大将韩擒虎、贺若粥在满天大雾的掩护下,分别率领军队渡过长江。隋军渡江时,陈朝有人上书给陈后主告急,要他火速派兵援救,但是陈后主此时仍只顾饮酒作乐,不顾军国大事。陈后主的无知和狂妄也是出了名的,还大言不惭地嚷道:“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不摧败,彼何为者耶?”
当隋军攻破建康(今南京),发现那封告急信丢在陈后主的床底下还没有拆开。隋军搜查陈宫时又发现陈后主、张丽华、孔贵嫔三人躲入后宫的一口枯井里。由于井口太小,三人被拉上时,张丽华的胭脂被擦在井口,从此,这口井被叫做“胭脂井”,后世因这是陈国的亡国之地,故又称“耻辱井”。据说现在用绸擦井栏,还可见隐隐红色。
其实陈后主能够及早防备,隋军不见得就轻而易举地渡过长江天堑;如果守城军士十万人能够齐心协力,隋军又焉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假使城破之时陈后主能够奋其勇毅,登高一吁,未尝不可以收拾军心,重整旗鼓,拚掉韩擒虎的区区五百人马。后人有诗云:
擒虎戈矛满六宫,春花无树不秋风;
仓皇益见多情处,同穴甘心赴井中。
唐代魏征在陈后主本纪中评论说:“生深宫之中,长妇人之手,不知稼穑艰难,复溺淫侈之风。宾礼诸公,惟寄情于文酒,眼近小人,皆委之以衡轴,遂无骨鲠之臣,莫非侵渔之吏。政刑日紊,尸素盈庭,临机不寤,冀以苟生,为天下笑,可不痛乎!”张丽华、孔贵嫔等人已经香消玉殒,为南朝最后留一抹凄美的彩霞。唐代大诗人杜牧夜泊秦淮,闻岸上酒家女子还在月下高歌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歌声凄婉,兼蕴南朝幽怨气韵,良夜宁静,益增遐思,于是作《秦淮夜泊》: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南朝虽亡,但张丽华留下的风流韵事,至今仍惹人玄想不已。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啊,静静地流淌了几千年,里面有几许风流,几许欢乐,几许哀愁,如今都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