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哀”是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大家本居宣长提出的文学理念,本居宣长在《紫文要领》中阐述日本民族的“物哀”:“世上万事万物的千姿百态,我们看在眼裏,听在耳裏,身体力行的体验,把这万事万物都放到心中来品味,内心裏把这些事情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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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哀”包含的含蓄内容更有“同情、哀伤、悲叹、赞颂、爱怜、怜惜等诸多因素,在《源氏物语》中出现‘哀’达1044次,出现‘物哀’13次。紫氏部将‘哀’(あはれ)之前加上了‘物’(ものの),这样就将主客观合一了。这种‘物哀’之情包含著赞赏、亲爱、喜爱、可怜、***鸣、同情、悲伤、怜悯、壮美、感动、失望等诸多情绪,内心裏把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进一步说,所谓辨清,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辨清了,依著它的情致感触到的东西,就是物之哀”,这裏最关键的是一种“众生平等”,物哀不是可怜,确切说用同情也是不对的,它不是高高在上的,不是站在一个优势的心理位置对外界的情感施舍,物哀是一种“平等的哀愁”,通过“感”与万物建立一种情绪上的“合一”。忽然在万物万事中找到一种“感”的相通,仿佛“同命相怜”,互相珍重,在万物中找到一种“情致”。川端康成经常强调“平安朝的‘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悲哀这个词,同美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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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如何理解“物哀”?“物”指自然万物,“哀”即悲哀,睹物伤情、物我同悲是物哀的最直观的理解。中国古诗词中有一些诗句,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无边落木萧萧下”、“昨夜星辰昨夜风”、“平林漠漠烟如织”等,都表达了因自然景物而诱发的一种哀伤情绪,与日本的“物哀”类似。然而,这与日本的“物哀”仍然有著相当的差别。
物哀的含义比悲哀广。在美的形态上“哀”已经不是悲哀的同义语,因而本居宣长将这种“哀”的感动称作“物哀”。“悲哀”只是“物哀”中的一种情绪,而这种情绪所包含的同情,意味著对他人悲哀的***鸣,乃至对世相悲哀的***鸣。在不同的层次裏,物哀可能是悲哀的消解、超越或深化。
物哀比悲哀恬淡。恬淡到什麼地步?恬淡到“静寂”、“闲寂”甚至“空寂”的地步。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是从编织舞女熏子的境遇开始,透过熏子纤细的美,来反映她内在的悲伤和沉痛的哀愁;同时,作为男主人公中学生“我”又蕴涵著深邃而郁结的情感。作者有意识地将似爱情又非爱情的情感色调淡化、“物哀”化。在这裏,川端把两人的悲从属於美,又使美制约著悲,淡淡的悲与真实的美交融在一起,创造出一种悲哀美的抒情。叶渭渠说:“物哀作为日本美的先驱,在其发展过程中,自然地形成‘哀’中所蕴含的静寂美的特殊性格,成为‘空寂’的美的底流。”
物哀是一种生死观。其主体追求“瞬间美”,不惜在美的瞬间“求得永恒的静寂”。川端康成既认为“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也“认为死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认为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叶渭渠更指出:“日本人的美意识中存在著一种‘瞬间美’的理念,即赞美‘美之短暂’。”古代日本人“更以樱花自比,将那‘瞬间美’的观念转变为视自杀为人生之极点的行为。他们的殉死,其意义也在於追求瞬间的生命的闪光,企图在死灭中求得永恒的静寂”。因此,追求生命的一瞬闪光,是物哀的重要特质。